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飘入耳中。
“别开枪,他们发现你了。”
......
......
对冷彬来说,这个平平淡淡的声音就像一记惊雷,不仅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连同多年来培养的信心也都一道摧毁。
作为一名神枪手,最有利的战斗方式是躲起来偷偷开火,在敌人明白怎么回事之前将其点杀。过去十多年,冷彬经常利用来往的佣兵磨炼跟踪技巧,直到认为炉火纯青,才开始着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被人贴近、观察这么久而不自知,假如对方怀有恶意,甚至怀有杀念......
后怕,惊恐,困惑,体内肾上腺素飙升,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体会着很久未曾体会过的感觉,冷彬老老实实爬在原地,不敢轻易回头。
“你是谁?想做什么?”
“别忙着问问题。你已经被他们发现,为什么还不逃跑,或者找个地方躲起来?”
女子的声音飘飘荡荡,仿佛从天上传下来一样,闻声即可定位的少年竟然无法判断其身在何处,内心更加敬畏。
“他们不会找过来,而是在某个地方设计陷阱等我。”
“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跟踪他们已经很久,应该是刚刚才被发现......如果他们有异动,很容易被我察觉。”
有了女子的提醒,冷彬知道适才听到的关于“村子里搞他”多半指的是对付自己。他没有告诉女子自己能够听到,而是从别的方面分析。
“换是我,会装作不知道身后有人,做局等对方来钻。”
“......有点道理。为什么要杀那些军人。”
无论提问还是赞同,思考还是沉吟,女子的声音始终如一,淡如水,平如镜,不见一丝波澜起伏。
冷彬略想了想,老实回答对方的问题。
“父母血仇,不共戴天。”
“撒谎。”女子漠然说道:“你的父母死了很多年,前面那些军人入境只有数月,不可能是凶手。”
这个女人认识我,而且比较了解。
心里闪过念头,冷彬沉声说道:“他们来自一个地方,是一伙的。连年打仗,我的父母,叔伯,堂兄弟,所有亲人全部死在卡拉曼塔。”
女子又问道:“你父母都在星盗的队伍里当兵?”
冷彬犹豫说道:“父亲是。”
“你的母亲没有当兵,怎么死的?”
“谢谢你之前的提醒。”对方问的都是他不愿回忆的惨事,起初冷彬不敢不做回应,随着涉入越来越深,渐渐抑制不住怒气。
“但我不想和你谈这些。如果你要杀我,请及早动手。”
山里的风因地形多变,说这番话的时候,风向刚好转变,冷彬的鼻子微不可查的抽动几次,嗅到一股淡淡微香。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人知道、或者推断出冷彬有一对强悍的耳朵,绝不会有人想到,他还有一颗堪比豺狼的鼻子。虽然那股气息极其微弱,非花非草,有可能只是女子的微弱体香,依然被冷彬捕捉到,并且认出来。
是她?
油纸伞女人走进客栈,带进去一股清香,在周围一群充斥着汗臭与烟气的粗鲁男子当中就像黑暗里的火烛一样醒目。别人或许察觉不到,冷彬却已牢牢记住,并且多看了她一眼。
回忆之前惊鸿一瞥,冷彬忽然记得一个细节,进而想起此前那批军人所说的话,神色微动。
他把头脸压低,竭尽全力控制好身体,不让一丝表情泄露。
“不要用这种方式试探我对你的态度。”
即使发出警告的时候,女子的声音依然平淡,仿佛所讲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不招人喜欢的鸡鸭,甚至:
“提醒你,不等于我不会杀你。”
冷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干脆闭上嘴不再开口。
“你很有天赋,听说还有一手好枪法。我不希望你因为莽撞偷袭被他们杀死,也不希望你杀死他们的人,激怒军方......”讲到这里,女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下来。
这样一阵耽搁,前方军人早已没了影子,凄风苦雨中,冷彬匍匐在地上等待良久,直到身体渐渐僵硬,才听到女子说话。
“耐心等着,注意观察,会有更好的机会。”
讲这句话的时候,女子的声音渐渐远离,结尾时已经虚渺到难以分辨。但在其落音的那个瞬间,一直趴在地面冷彬突然翻身,枪口转向,斜指身后某个方位。
迷雾遮蔽视野,减弱少时的雨再次变大,灌木从中的少年仿佛一座雕像,任凭汗水和雨水滑落脸颊,纹丝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几声呐喊,冷彬猛然间回头,神色挣扎几次,最终端枪起身重新上路,顺着之前军人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夺!”
一道寒光掠过,明厉的军刀钉在冷彬刚才藏身的灌木中,迷雾中随即出现一把油纸伞,伞下女子看着冷彬消失的方向,微微挑眉。
“再近一点就要被发现.......荒野蛮族,竟然有这种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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