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了,应该正是酒馆食肆好生意的时候,想不到正在十字街中间的‘一锅当关’竟然闭门谢客了。连平日挂得高高的迎风飘扬,写着‘一锅当关’四个大字的锦旗都收了下来,在门口蔫蔫地垂着。
不仅是一锅当关,事实上,这一带最繁华的酒楼区基本上都没有开门,只有一两家开着半扇,以给熟悉的老顾客略坐坐,或是点上几个菜用食盒提走。
“这‘一锅当关’的股东,应该有官府的人吧?”凤世谦有几分明白。
“那当然了。”玉容笑道:“能在这里做生意的,没有后台怎么成?”
肃州民风彪悍,做生意绝不是和气就能生财,得是一手抓业务,一手抓后台,两手都要硬,才能站稳脚。
“如今灾民聚在兖州,只怕兖州根本支撑不了几日,三两日间,就会有大批灾民过来,略有些知觉的,自然都躲起来了。”凤世谦解释道。
如今可不是讲究吃喝的好时节。
劫富济贫这回事儿,并不是江湖大侠的专利。像这样的大灾荒年景,灾民们一个处置不好,就是祸端。对于官员来说,就是下课的根源,怎敢不小心?辖下的士绅望族,当然得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有力的出力。
不然的话,难道官老爷们凭着官字两张口,就能解决上千灾民的问题么?
像一锅当关这样走高端路线的铺子,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当然是关门装穷了。何况就算酒楼不关门,也没人敢来吃啊?谁来吃表示谁有银子,你好意思自己大手大脚的花销,不将这银子交出来赈灾?
被凤世谦如此一点,玉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哦,不光酒楼关了好多,好像首饰铺子和绸缎庄也有好些休市的,之前我还觉得有点儿怪呢,怎么好端端的都赶在今日休息。”
事实上,肃州城的气氛相当紧张,市面也十分萧条。马车逛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一家像样的地方可以停下来吃饭休息,最后还是凤世谦指了一间面铺,提议道:“要不就这间吧,既然是出来观民生的,总要放下身段才好。你们看这里人这么多,想来味道不错。”
这间面铺正在街口,左近还有三四家食肆,有些类似大排档的模样,唯此间人头涌涌,比别家多很多客人。
夏小冬从马车上下来,立时明白了凤世谦和陆云芝奇异神色的来源——坐在车夫旁边的小厮,身上穿的衣裳分明与夏家姐妹的差不多。
之前那小厮被车夫挡住,并没能看清。如今下了车,几人在一处,活脱脱都是凤世谦的跟班啊。
夏小冬几乎失笑。看来肃州城严重跟不上潮流啊,庄夫人拿出来的货色,跟人家京城公子的小厮所穿差不多,回头传出去几乎可以当笑话了。
那小厮却是极机灵,眼看撞衫,立时先撩起袍子的前襟掖在腰带上——如此看起来立时有了区别,而且行动方便很多,转身便去了马车后头拿东西,再出来的时候,上身又加了一件短布衫,愈发有了不同。
几人进了面铺,登时将面铺里的人看呆。
这几位气度不凡衣饰整洁,从头到脚怎么看,怎么不像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这还是大家特意从简,陆云芝也带上了帷帽的缘故,不然的话,估计能看晕不少。
唯二的两个跑堂根本不敢过来,最后还是柜台后头的掌柜模样的矮胖男子匆匆来招呼,将几人安置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
随行的小厮显然颇有经验,居然飞快地拿出一张……桌布,铺在了榆木桌子上。然后,又像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只白瓷茶壶,还有好几只白瓷茶杯。
夏小冬低头看了看小厮手里的提盒,深深地感到,做下人也有聪明的啊。
“喏,”小厮又将好几只大碗和深口碟子递给了掌柜,“用这些装,回头就都赏你们了。拿手的只管上来便是。对了,让掌勺的、上菜的,都将手好好洗洗。”
掌柜的脑袋几乎点到了地上,连声称是,不由得喜心翻倒,光是这些碗碟就值不少银钱,人家在外头用过一次就嫌弃了,自己这回可赚大发了。当下一叠声地让人拿热水来——看情形显然不会用店里的粗茶叶了。
这一桌自然得到了优先,大碗面和几样菜品转眼便端了上来。
陆云芝将帷帽前方的轻纱分开两边,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羊肉面,笑道:“闻着倒挺香的,凤七哥选的地方不错。”
城外多山,是放羊的好地方,羊肉倒比猪肉还常见。卤过的羊肉切成大大的薄片,伴着碧绿的小葱和香菜,风味十足。
夏小冬尝了一下,这里的面也挺特别,不是白面——那可是正经的奢侈品,但也看不出是什么粗粮磨的,颜色淡黄,带着浓浓的谷香,入口筋道咬头十足,略带酸辣,一吃之下便停不下来,不觉额上见汗,竟将整碗都吃光了。
腿上不知被谁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夏小冬抬起头来,发现……怎么大家都这么……斯文啊?女孩子们也就罢了,连凤世谦都还只吃掉了大半碗而已——这是要在陆云芝面前装范儿么?
张文娟嘴角往下撇了撇,露出明显的轻蔑之色,拿出一枚精致的淡青色丝帕,轻轻擦了擦嘴,将只吃了少许的面碗一推,笑道:“味道还真是不错呢。不过今儿早上贪吃了几口云腿鲜虾金丝面,如今却是吃不下了。”
云腿……鲜虾……,夏小冬低头看了看自己只剩下少许汤汁的面碗,勉强想起大概里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