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未央宫少一个人多一个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偏偏那个人就是有本事让自己的离去最大限度的彰显自己曾经的存在,比如宫人手中刺目无比的所谓养身药膳——
“倒了!”
宫娥恭敬将药膳举过头顶,“请皇上以龙体为重”。
小皇帝啪地将手中的书简砸了过去,正中那只瓷碗,宫娥白嫩的手顿时起了一串串水泡,令人心惊,她却只是闷哼一声,躬身行礼出去了,另一宫娥无声打扫碎片。
小皇帝正在烦闷间,又一宫娥进来了,手中捧的仍是一只玉白的汤碗,小皇帝脸色更加难看,“来人,将所有负责药膳的人全部杖责二十棍”。
命令很快执行,整个寝殿却依旧安静无声,安详宁静一如既往,小皇帝更加烦躁,起身往后宫而去,周阳氏鲜嫩妩媚的脸蛋,纤细婀娜的腰肢稍稍缓解了小皇帝心中的郁气,自爱?他为天子,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为自爱?
事实证明,这世上不管谁离谁都能活,说不定还会活的更加滋润,没了某个满脸淡漠,说话却又嚣张又欠扁的奉车都尉,小皇帝的日子更加清净。
可惜的是几位金小侍卫的日子却没那么舒坦了,在放出一批老宫人又招进一批新宫人时,金家几兄弟简直就是坐立难安了,接替何大都尉工作的乃是金家三兄弟中较为细致周到的金安上小朋友,可惜的是,再细致周到,他也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对一群比他年纪大,比他心思多的宫人,虽说不上手足无措,却根本无法面面俱到,而此时跪在小皇帝面前的金安上小朋友开始如他的小堂哥般深深的思念起那个变幻无常的奉车都尉大人。
“安上,该如何处理?”
金安上小朋友一咬牙,“送去暴室服役”。
小皇帝若有似无的叹息了一声,小安上惶恐了,“愿皇上教臣”。
“接近朕者一人,放其入者二人,全部杖毙,当众施行,以儆效尤”。
金安上小朋友无声抽了口气,“是,臣这就去”。
小皇帝揉揉太阳穴,“赏,朕是不是该重新找个人管理宫人?”
“这些事应选一黄门或宫女管辖,安上太小”。
“朕记得华浓有个得力的叫什么来着?”
“华浓调教出的几个大宫女今年都出宫了,皇上,臣觉得此事有蹊跷”。
“何未迟还未找到?”
金赏尴尬了一下,“皇上,我们的人有限,他只要出了长安,我们根本无法找到他”。
“有无出动暗卫?”
“有,暗卫回禀,何未迟应还未出长安”。
小皇帝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金赏咬咬牙,“他刻意隐匿,长安又鱼龙混杂,找一个人如大海捞针”。
“那个刘病已——”
金赏一惊,俯身行礼,“臣死罪,从未想过从他身上查探”。
“调李进上来,查探此次宫女出宫之事”。
金赏躬身出去了,小皇帝闭上眼睛歪上厚厚的靠垫,果然这些细致事情还是他那个该死的奉车都尉做的干净利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清澈的歌声飘过院墙钻进马车,悠然甘甜,如山间潺潺溪流。
“哥哥,再唱一个,”小姑娘稚嫩的嗓音尤带着淡淡的乳香味。
“嗯嗯,哥哥,再唱一个,平君为了给哥哥绣香囊,手上刺了好多针孔!”
少年清澈的声音微微带着笑意,“平君给我绣了香囊,你又做了什么?”
“我,我有听哥哥的话,好好读书!”
小姑娘立即帮腔,“嗯,病已哥哥天天读书读的好晚的!”
“哦,来——”
“陌上花开,可迟迟归也,哥哥,什么意思?”
“你不是用功读书了吗?怎么连这个也看不懂?”
小男孩哼了一声,“我知道,意思是春天来了,路上的野花都开了,可以慢慢回来”。
少年轻叹,“是啊,可以慢慢回来了——”
“哥哥,这是谁写给你的?”
“我娘”。
小姑娘嗯哼两声,“哥哥也有娘?”
“是啊,哥哥也有娘”。
“哥哥的娘要哥哥回家了?”
“是啊”。
两个孩子齐声惊呼,“哥哥,你不要回家,哥哥!”
少年轻叹,“我在外面已经很久很久了,华浓姐姐说我再不回去,我娘就要过来找我了”。
“哥哥,那就让她来啊,平君也给她绣香囊”。
少年笑而不答。
“哥哥,你不要病已了?”
“怎么会?等病已长大了,哥哥再来看病已好不好?”
“不好!”小男孩掷地有声,“我要跟哥哥一起回家看娘亲!”
“那病已舍得张大人,舍得平君吗?”
“我们还回不回来?”
“不知道”。
小男孩咬牙,小姑娘哇地哭了出来,“你们,你们都不要平君了!”
小小少年失笑,动作轻柔地替小姑娘擦着眼泪,“平君乖,再哭就不漂亮了”。
“哥哥,哥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清澈的歌声再度缓缓响起,小姑娘的抽噎声渐渐低下去。
“病已,抱平君去房里,轻一些,别弄醒她”。
院子里安静下来,马车里小皇帝幽冷的双眸如千年寒池深不见底。
“华浓姐姐,长安郊外的花开了吗?”
“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