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荀让请至上座,又替少年冲泡了一杯茶。
“本官这次来,为的是太乐署吏员去平康坊巡演之事。”
少年云淡风轻的说着,岳禅却是一脸愁容。
“署令大人,这件事情怕是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简单。卑职确是按照您的吩咐前往北里,与那儿的老鸨商谈过,这是这些青楼大多是长安城权贵的产业,她们也做不得主。若是跟那些权贵直接打交道,以卑职的身份,怕是......”
他话说到这里,荀冉便全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在看本官的态度?”
长安权贵多如牛毛,国公侯爷多如牛毛,亲王公主也不在少数,要想动他们的利益便需要表达出足够的诚意,这份诚意当然要由他荀冉来出。
在荀冉看来,要想让太乐署扭亏为盈,转型势在必行。
既然要转型,自然要与平康坊的青楼合作。占用了他们的资源,就要作出妥协,这也很合理。
但让荀冉懊恼的是,这些人都默然不语,等待自己表态。
一群老狐狸!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岳署丞的意思是,他们要分利?”
岳禅点了点头:“卑职了解到的消息,他们至少也要分走四成。”
“四成!”荀冉惊呼出声,不过是占用他们一块场地,便要被分走四成,他们怎么不去抢!
“我们太乐署好歹也是朝廷机构,他们这般狮子大开口,就不怕撑死自己吗?”荀冉攥紧拳头轻扣着额头,思考着应对之策。
这件事情需要有一个人出面,这个人绝不能是他荀冉,因为不论他给出的口子是多少,这些人都不会满意。
这个人最好是他们利益集团里的一人,这样他便能说上话,也最知道这些人想要什么。这个人还必须跟自己熟识......
这个人不就是常子邺吗!
...
...
大明宫,紫宸殿。
大殿之中,皇帝李显端坐御椅之上不怒自威,满满的天子气度。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期望,他的那一辈经历了太多的血雨腥风,他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再在自己的儿女身上发生。
安乐公主李令月身着一件黑色宫装长袍,右臂上绑有白条就坐在李显的下首。她不着粉黛,素颜朝天,却仍是婀娜之姿若天仙。若不是强自挤出的几滴眼泪,没有人会认为公主殿下刚刚经历了丧夫之痛。
皇帝轻叹了一声,安慰道:“令月你也不要太伤心了,驸马身子一直羸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于李令月,他始终十分照拂,除了赐婚驸马那件事几乎没有违过她的意思。也正是因为那件事,他对李令月十分愧疚,故而只要不涉及军国大事,他大都会顺着李令月来。
这次驸马暴毙,她心中到底怎么想,李显不想知道。他只希望李令月能从大局出发,至少要顾全皇家的威严。
“皇兄,月儿知道,这是命,月儿命苦。”李令月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只希望皇兄能够允准月儿回到封地,与青灯古佛为伴聊度余生。”
李令月垂下头去,不再去看李显,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驸马暴毙,若是她继续留在长安之中和林昌之幽会,时间长了难免会被那些御史参奏。她倒不是怕那些老匹夫,只是对于一个女人,名誉还是很重要的。若是她能够回到封地,再找个理由把林昌之调任过来,两人岂不是可以长相厮守了。至于婚嫁,她都这个年纪,早已是无所谓了。
李显眉头微蹙。
李令月是他最喜欢的妹妹,照理说她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自己应该允准。但是现下驸马刚刚暴毙,她便要求回到封地,未免太过绝情了。
“令月,不若先等上两年,等到驸马......”
啪!
李令月将酒杯一墩,打断了皇帝。
“皇兄,难道月儿的幸福在皇兄眼中还不如皇室威严吗?”
“胡闹!”李显愣了片刻,旋即大怒。“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一分长公主的样子吗?你跟朕都这样说话,可见你平日里对驸马是何等跋扈。依朕看,这驸马就是被你活生生气死的。”
他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
“我跋扈,对,我跋扈...皇兄,驸马就是被我气死的,不,是被我毒死的。皇兄,你来治月儿的罪啊。当初皇兄若不是为了拉拢长孙家,又怎么会把月儿嫁给驸马。这些年来,皇兄知道月儿是怎么过来的吗?或者在皇兄看来,与朝局的稳固比起来,月儿的幸福不值一提?”
李令月丝毫不予相让,端起小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如今他死了,皇兄还让我给他守活寡,月儿这辈子就要这么毁了吗?”
“啪!”
李显一巴掌抽在了李令月的面颊上,抽的她一个趔趄,手中玉杯也跟着甩落碎成残片。
脆响在空旷的大殿之中不住回响。
李令月捂着面颊,吃惊的望着李显。
“皇兄,你打我,你打月儿?”她朝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皇兄,自打月儿记事起皇兄从来没打过我。你还是太子的时候,四哥和六哥时常捉弄我,那时你总会替月儿出头,教训他们。想不到,今天你竟然会为了一个死人打我。”
李显冷笑道:“朕这一巴掌是替列祖列宗打的。令月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是长公主。既然生在了皇家,就要认命。便是朕,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