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郝功初始时,摆出不满姿态,就是因为觉得他这一边的让步实在太大。只是考虑到,他这一边以太师的名义“辅佐幼主”,再加上枢密院使这实际上的军事最高长官,等同于把持了君权,不将相权让给宁江的话,实无法说动宁江与他合作。
却没有想到,宁江竟然连出都不出现,而代表威远军前来的居志荣,竟然直接拒绝。
其他官员亦是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居志荣。新廷建立之后,为了争权夺利,必定还会有各式各样的朝斗,但是争权夺利的前提是,“权利”原本就在他们这一边,若是临安那一边先扶持起新天子,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天子未必会重用他们这些人,那权与利全都成了空谈。
威远军辛辛苦苦的歼灭了一整支蛮军,眼看着相权即将到手,他们怎可能会拒绝?
唐郝功迟疑了一下,道:“莫非……对于新天子的人选,宁学士与居大人你另有想法?”
此言一出,其他人立时反应过来,不错,唯一的可能就是,威远军手中同样也有一位龙子龙孙。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毕竟那个时候,威远军可是比他们先入的京城,有漏网的龙子龙孙被他们发现,也种可能性也的确非常的大。
这一来,所有人又都再次看向了居志荣。道理很简单,即便此刻的威远军,声势极高,手中又握着一名隐藏的龙子龙孙,但想要拥立新君,同样不是一个威远军就能够做到的事。在这种情况下,居志荣势必要开出足够的条件,才能够让他们支持威远军摆上台的新君,他们现在就在等着居志荣划下道来。
唐郝功更是在心头暗怒,他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太不知好歹。目前他与威远军实质上一同掌握着京城,没有威远军的支持,他固然是难立新君,但是反过来,想要册立新君,以宁江和居志荣目前的身份,根本没这个资格,说到底居志荣不过就是一个上护军,而宁江,犯臣的身份都还没有摆脱。如果不是他们两方人现在合则两利,分则两空,他怕是直接拍桌就走。
居志荣却是站在那里,傲然道:“诸君误会了,我与学士对新天子的人选并无想法。策立新天子之事,远远超出了我等的职责,我等不敢妄为。另外还有一事,其实这一趟,居某是来向诸位告辞的。”
众人面面相觑,唐郝功皱眉道:“你要去哪里?”此刻他们心中都有一些不安,威远军不但抛弃了他们摆出的这么大的诱饵,还要离开京城,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威远军跟临安那一边,早已在暗中做好了交易,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策立新君的打算,立刻就变成了一场空。
居志荣沉声道:“这一次,我与学士领着威远军勤王而来,只惜迟了一步,圣上蒙难,吾等亦是难辞其咎,羞愧难当。此次蛮军南下之前,天子曾令我军前往西南平叛,只因京城危急,我等迫不得己,舍弃君令勤王而来。如今京城战事虽了,四方未平,吾欲奉圣上旧诏,前往西南平叛,报效家国。诸君,此番一别,也不知何日方能再见,诸位保重,居某就此别过。”
抱拳施礼,转身踏步而去。
在他身后,所有人俱是目瞪口呆。在这种时候,威远军居然要离开京城和临安这两个权力中心,前往西南?他们竟然要舍弃这千载难得的大好机会,反而跑到西南方,去应对那泥潭一般的乱象?拥立之功,从龙之功……他们完成了其他军根本无法做到的奇迹,却弃即将到手的拥立之功和从龙之功于不顾,弃马上就要到手的相权于不顾,就这样离开权力中枢?
眼看着,居志荣就这样不顾而去,消失在他们眼中,他们一时间,竟是无法说出话来……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与此同时,居志荣出了大殿,踏出皇城,抬起头来,看着被大雪覆上了一片素洁的京师。即便曾发生过蛮军破城而入的屈辱、即便曾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创伤,此刻的京城,在大雪的覆盖下,依旧是这般的宏伟而又壮观。它令人眼花,让人迷醉。
然而,一旦学会从更高的角度来看待它,就会发现,它真的已经破了,破得再也无法修补。在这依旧繁华的假象下,是海市蜃楼一般,能够把内中所有的一切全都拖入深渊的怪兽,自己已经活不下去了,却还要吞噬它所能够吞噬的一切。
回过头来,他看向身后,此时此刻,对于殿中那些到现在还在想着争权夺利的官员,他心中更多的,不是愤怒,而是怜悯。在这一刻,他想起了那个青年,在临去前对他说的话:
——“早点离开京城这艘破船,离船上的那些蠢货远远的……不要被他们传染!”
***
宁江带着春笺丽、小梦、秦无颜、秦小丫儿进入终南山,暂时住入了风洞。
此时,僬侥老道自然早就已经离去,鸾梅也没有回到这里。经过僬侥老道长期的设计和建造,即便是在冬季,因为壁面干燥,风洞内头也并不寒冷。
这个时候,居志荣也已经差不多带着威远军,离开了京城。当然,说是去西南平叛,但是在这样的天气下,基本上也就是延误在路上。另外,威远军的不合作,固然会让京城里的那些蠢货失望,但另一方面,也会有许多人巴不得威远军赶紧离开权力中枢,以避免成为他们的绊脚石,一路上的穿州过府,恐怕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