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鹋哥此人,潜则礼贤下士,藏则机关算尽;达时多疑善妒,危时方寸易乱。”
险恶的地形中,军帐连营,主帐中,“鬼军师”百子晋翻动着手中的册子,缓缓说道:“抛开苗军内部始终无法解决的派系斗争不谈,鹋哥本身,虽然武功了得,堪称西岭第一高手,但也没有到猛查刺那种力压群雄、无人能敌的程度,就如金嫫姥姥,虽然与他差了一线,却也绝不会相差太多,再加上这两年中,金嫫姥姥从剑州回到西岭后,便潜心修炼,不问外界之事,鹋哥则忙于军务,没有多少练武的时间,如今孰强孰弱,实际上已经不太好说。”
帐边,红娘子身形高挑,一身艳红,笑道:“上一次,叔叔那一边说,已派人潜入巴蜀散步流言,莫不成就是冲着金嫫姥姥去的?”
百子晋说道:“巫鬼教表面实力不强,实际上底子深厚,在西岭和巴蜀有近千年的传承,连血幽老祖都是巫鬼教的教主。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鹋哥才想要让他的儿子,娶金嫫姥姥的徒弟、蜀葵娘的妹妹月丁香娘。就算抛开巫鬼教不谈,金嫫姥姥控制着金蚕岭,由于大徒弟蜀葵娘的关系,对花豹岭也有着不小的影响力。金嫫姥姥拒绝把月丁香娘嫁给鹋哥的儿子的举动,实际上已经在他们之间拉开了无法弥补的裂痕。唔,虽然不知道金嫫姥姥这么做的理由,但现在看来,这恐怕是宁兄早前就已经埋好的伏子。”
摇了摇头:“不过以金嫫姥姥和她手下五毒花娘、以及巫鬼教的实力,要是对上鹋哥和明巫祝师,终究是没有胜算的。但以西岭的形势,实际上,只要制造出让双方翻脸的契机,然后将鹋哥想要动手的消息透露给金嫫姥姥,让她宁可与鹋哥闹翻,也绝不离开天蚕岭,鹋哥和明巫祝师就拿她没有什么办法……到那时,我们再暗中派人与她接触即可。”
红娘子道:“就算不搞这些名堂,照目前的情况,巴蜀我们也攻得下来……”
“时间。”百子晋道,“以巴蜀的地势来说,就算我们攻得下来,单是在行军的路上,也不免浪费许多时间,攻下巴蜀之后,就是与蛮军的战斗,虽然到时候,宁兄和甘兄会通过水师呼应,从其他地方北上,但以司壁洞及其周边为战略重点的争夺战,肯定是非常惨烈的,如果在此之前,没有能够消灭鹋哥,让他逃回西岭,在我们的后方弄鬼,总是麻烦得多。虽然在攻下巴蜀后,强迫鹋哥归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以鹋哥的为人,他敢降,我们恐怕都不敢收,还不如与金嫫姥姥达成一定的协议,无非就是继续让她保有金蚕岭和花豹岭,以及允许巫鬼教继续在巴蜀传教的事。”
继续翻着小册子,眼前红影一闪,小册子已经被红娘子抢走。红娘子翻看道:“这册子倒是有趣,蛮族的、苗族的,许多人的性格和本事都已经写上去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唔……为什么这册子上,连猛查刺和神册宗倍过往经历都写了上去,唯独鹘后月理朵这几页,却是完全空着的?”
“鹘后本姓宇文,全称应该叫作宇文月理朵,是蛮族中宇文家的养女……不过这中间恐怕有些什么问题。”说到这里,百子晋抬了抬头。
“问题?”
“实际上,我也弄不清楚。”百子晋苦笑道,“这是宁江兄说的,他说,凡是调查到的,与鹘后月理朵有关的一切,全都不要当真,更不能被她的表象所骗。”
红娘子将册子放低,往他看来:“但是,就算鹘后的作风、性格等等,全是假象,但至少,她幼时的经历,出身背景,这些都是可以调查出来的,其他人的背景,你这小册子可也没有放过。”
“我猜,宁江兄的意思是,现在的这个鹘后月理朵……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当年被宇文家收养的那个月理朵。其实我也不太理解,月理朵能够成为淳欣部的女首领,除了她自身强大的实力,和残忍到极致的手段之外,也跟她与宇文家的关系有关。虽然时间很短,但毕竟有那么一段时间,宇文家曾经做过北面万里银川的共主,如果真的有人敢冒充宇文家的女儿,单是淳欣部内部,恐怕都难以交代。但是宁江兄却说,月理朵就是月理朵,但也不是月理朵,或者说,她的身体是月理朵,但是里头很可能已经换人了。”
红娘子不解的往他看来:“这是什么意思?”
百子晋低声道:“宁兄用了两个字来解释……夺、舍!”
夺舍?这样的字眼,让红娘子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百子晋也没有继续解释,毕竟对于这一点,实际上,宁江也只是猜想。他站了起来,来到帐门处,往外看去,冬季的风,刮卷着远处孔眼曲折的山峰,发出呜呜的声音。在他们的周围,穿着棉衣的将士,依旧在忙碌着。
身为大周丞相兼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宁江,所采用的先军政策,虽然给后方带来的极大的困难,甚至引发了民间各种敢怒不敢言的暗怨,却也让前线的物资应有尽有,让越发寒冷的冬季里的用兵,也成为了可能。但是反过来,被这股狂潮推动着的他们,处于风头浪尖,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百子晋揉了揉眉尖,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这已经是一场无论如何不能败的战争,不但不能败,而且必须取胜。实际上,这个时候,鹘后之子李胡所率领的蛮军,已经在司壁洞的北面大规模的集结、练兵,等着冰雪消融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