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除了与三弟切磋时的那三百人外,其余七百,都是这样的老弱残兵?”
低落的士气,涣散的军心,麻木的眼神……以及几乎平均四十岁的年龄!
坞墙上,俯视着于禁依旧尽职尽责的带领着这些人进行负重试炼,从而真实的检测他们的身体状况,李诚面无表情的反问身边前来交割坞卒的李一。
此刻,李诚已经有了不必尊重李一的本钱。
因为侍立身边的夏侯霸。
“二公子也该体谅家主的难处,毕竟李家坞是我们李家的根,不能因为一场北燕的东征,败了我们李家自己的家底。”
李一应对的很是沉稳。
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却是:只差一点,除了李诚自己的一百私兵,李定甚至连切磋时派遣的那两百人,也打算收回!
回头深深看向李一,李诚冷然:“恐怕这些人,都是自知必死,却因被父亲给予了至亲受到照顾的承诺,这才甘心入队的吧?”
“二公子何出此言?为我李家坞出力者,我们李家自然会好好善待。”
“真是令人感动的好坞主呢!”
李诚不耐的一挥手,再没有半点和李一客套些官方言语的兴趣。
“行了,回去告诉我那好父亲,这些人,既然给了我,就是我的。人,是什么样的货色,我也懒得管了;但是器械粮草,总要给我备齐了。在北燕来召之前,我每天,都要好好的训练他们。”
“粮草器械,自然少不了二公子的……那么,李一告退了。”
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的李一,也很识趣的选择了尽快离开。总之这七百人交割完毕,剩下来的,就都是二公子自己的事了。
“我们至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仲权。”
李诚双手扶着坞壁,长长呼出一口气,沉声道。
北燕朝廷再怎么无能,在面对辽西郡的威胁下,也不会太过拖沓。
少量的精锐前锋部队,必然已经在赶往辽西的路上了。而从地方豪强抽调出的杂牌军,以及胡汉混杂的大量步兵,如今也不过是在理清职权统帅关系,并且筹备粮秣,这才慢了些。
最多不过一个月,便是春末夏初。过了春雪初融的泥泞难行阶段,又是少雨的时节,行军运输都方便得很。
但只有一个月的话……并不足以改变一支弱兵的面貌啊!
虽然有着野心,也有着豪情,但当一个完全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人,第一次直面这样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总归会有一丝迷惘。
真的,可以这么顺利吗?自己,又真的可以做到吗?
如果说战阵之法,还可以通过游戏来作弊;恩威并施的底气,也是借了李家坞二公子的名头;那么到了东极三郡,可就真真切切的,是一支孤军了啊……
一支涣散至极的孤军。
唯一的生存之道,便是不断的作战、不断的取胜;如同一头永远填不饱肚子的恶狼,保持着饥饿感与侵略性,用不断的强行壮大来抵消可能的兵源流失,来建立起自己足以立足一方的威名!
“仲权,我们能做到的吧……”
身后却是寂静无声。
“仲权?”
李诚转身看去,看到的,是夏侯霸呆滞的面容,以及马上反应过来后,歉然的抱拳一礼:
“抱歉公子,我只是想起了自己那时逃窜入蜀,却于阴平迷失道路,粮尽人乏,不知明日之命安在……那时只有一个念头:能活下去,就是好的。虽然之后的人生,也完全不知该如何度过……”
夏侯霸的嘴角,浮起回忆的笑意。
“犹记得初被公子召唤于此世之时,霸,还曾怀疑过公子。是公子的那句话,让我愿意相信、也让我充满了力量……那句话的每个字,都刻在吾之脑海!公子说,不知幸还是不幸,总之情况就是,我们俩作为同游异界的旅人,相聚在了一起……有什么好多想的呢?我们都只是……”
“……我们都只是除了梦想,再没有什么可以输掉或失去的人啊!”
李诚随着夏侯霸的语调,同时开口,一齐说道。
会心一笑。
“谢了,仲权。”
李诚毫无做作的、发自内心的、如对待兄弟一般的伸出了右手,拍了拍夏侯霸的臂膀。
“说的是啊!就算输掉这场豪赌,只要你们还在,只要梦想还在,就还能全部都给我赢回来!不过……能赢还是直接赢了的好,输的滋味,不该属于我们这群,难得的梦想家!”
“虽然这条路上,可能会牺牲很多人命,甚至是牺牲很多原则……曹公曾想着做大汉的征西将军,最后却篡了大汉的基石;曾哀叹着黄巾、董卓之乱,让北地一片荒芜,最后却也还是立下了围而后降者不赦的规矩……”
“终究,当我们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时,一切已知和未知的困苦,都值得我们去承受!”
神色复杂的注视着李诚恢复了一脸自信的走下坞壁,夏侯霸伸手轻轻触在刚才被李诚所拍的地方。
“魏王一脉,以至亲待我;蜀汉一方,以奇货待我;司马一族,以仇敌待我……父亲,常听您说,作为武将,能跟随魏王是您一生幸运。或许我这一生最大的迷茫,就在于身为武将,却没有值得效忠之主吧……”
默然沉思许久,突然坞门大开,引得夏侯霸注目:
只见李诚一骑绝尘,满是干劲的,奔向于禁所率弱卒的方向。
“为了您所开创的国度而死,或许真的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