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督查已经失去知觉,无论赵一然怎么摇他就是不醒,这张一向有胆气的脸因刹那的失措而布满了泪痕。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陈树蹲身背起检督查这副软塌塌的身子,刚站直腿,却因一个洪亮的声音而收回了脚步。
“一然?你在化妆间吗?”
花听的背脊一颤。
是白起鸿。
“一然?”
花听同陈树对视一眼。
“你没事吧?”白起鸿的声音与化妆间逐渐拉近。
“我实在不方便露面,见谅。”放下检督查,陈树眼带歉意,目光开始搜寻这间化妆间内的藏身处,“接下来交给白先生吧。”
在赵一然不解的反应中,花听拉起陈树将他往更衣间的那道红色布帘子里头带,眼下情况危急,她没时间跟赵一然解释,只得先叮嘱道:“一然姐,待会儿无论白起鸿说什么你都不能答应!尤其是说带检督查去医院,你千万千万不能答应!绝对不要让检督查离开你的视线!”
花听前脚刚进更衣室的门,白起鸿后脚便踏了进来。
“一然,你没受伤吧?”白起鸿的语气里盛着满满的关切之意,“我派车送你回……”瞳孔一缩,语调骤然降了三分,“检世杰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了?”
“他中枪了!快!快送他去医……”临近崩溃的赵一然虽然情绪激动,但还是理智地想起了刚才花听说的那番话。
“送他去医院。”见赵一然这副方寸大乱的模样,白起鸿难掩心中失望,语气却佯装关心,假惺惺地命身后的两个保镖将检督查的身子扛起,“送他去曙光。”
“不用!”赵一然即时反对,“去我那!”
“你不用担心,一然,曙光那边的医生跟我都有些交情。”
“去我那!”
赵一然的态度强硬,令白起鸿有一丝的不解,“去你那恐怕会耽误太多的时间,而且没有医生及时救治,很有可能会耽误……”
“我那有医生!”其实在这一刻的赵一然虽然还不太理解花听的话中意思,但眼前这位能够在上海滩只手遮天的男人居然连自己女儿的信任都失去,直觉告诉她,检督查中枪一事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花听的态度便是最好的证明,“时间经不起耽搁,走!送他去我那!”
对于赵一然的固执,白起鸿沉默了5秒,最终妥协,“好吧。”
花听松了口气。
白起鸿确实与曙光医院的股东们交情甚好,倘若检督查被送往那儿,他将有千百种方法弄死你!
幸亏他对赵一然耍不了狠。
百乐门大厅内只剩三两个服务员留下来收拾残局,灯柱碎片洒了一地,果盘酒水将大理石地面洒得一片狼藉,桌椅横七竖八,显然一副被砸过场的样子,场面不堪入目,原本营业到凌晨四五点的百乐门不得不提早打烊。
“检督查应该没事了,明天我们再去看他。”
“我们?”陈树的半边脸融进漆黑的夜,他笑,“我为什么要去?”
花听侧眸看他,有些不明情况,“你为什么不去?”
“我不方便。”
“随便你。”眼神里直白地传达出对他的不满。
其实仔细想想,花听也能够理解,陈树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蔡炳荣以及他身后的整个龙帮,他的言行举止稍微有个什么闪失都能够挑起两派斗争,所以以他这样尴尬的身份想要做善事,也只能是暗着来。
那么,尽快脱离龙帮不就行了么?
她抬头看着这些随自己的脚步而缓慢掠过的商铺洋房,地上排列地整整齐齐的青灰色砖瓦,道路两旁快掉光叶子的梧桐树,以及从身边呼啸而过的小洋车内飘出的奢侈香水味,都是她正亲身经历的旧上海!她在这里经历的所有善与恶,虚荣与华贵,卑微与骄傲,都是最真实的上海滩,这里的穷人永远低贱,富人一生高贵,这里的弄堂筒楼灰败破旧,却对映着身后十里洋场的五光十色,现实而凄凉。
许是冬夜寒冷,前方一处热气腾腾的宵夜摊边围满了一圈的客人,正是那日凌晨被花听瞧见了检督查与赵一然约会的地方;此刻检督察的位子上正坐着一位身穿一袭黑色警衣制服的瘦高个男子,光是看后脑花听就知道是丁司成,估计是今晚白起鸿去见赵一然了,他闲得慌,大半夜的来街边撩妹。
没错,丁司成对面坐着一位长发垂肩且气质恬静的女子。
花听特意挑了个离他最近的位子坐下,要了两份馄饨。
这里的客人大多衣着朴素,花听这一身的光鲜亮丽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包括丁司成;他一边往对面女子的碗里头加醋一边侧着脑袋同她打起招呼,态度自然得像是刚好碰见了一位老朋友。
“不介绍下?”花听醋意横生,“这位你媳妇?”
丁司成没有半秒犹豫地道:“就快是了。”
对面女子羞涩地低了低脑袋。
花听目光涌动,与陈树对视一眼,“什么叫就快是了?”
“心知肚明就好,小姑娘问这么多干嘛?”丁司成笑完,微微眯起他那双吊稍眼,扬长了脖子认真地打量起陈树来了,“白小姐不介绍一下这位?”
“怎么?这位你不认识?”
“知道是知道,只是不知道……”丁司成一口吞掉两颗馄饨,“他在白小姐身边是什么身份?”
“这句话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吃醋吗?”花听的眼神与丁司成对面的女子在某一瞬静静地交错。
她的眼神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