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想起早先王夫人的吩咐,又问起贾琏:“这也差不多时候了,今年南边收租子的人也该张罗起来了吧。”贾琏胡乱点头道:“嗯,一早跟林之孝说了,周瑞定是要去的,这两年都是他管这块了,跟去的人也照着去年的来,这都有例的,出不了错儿。”凤姐皱眉道:“怎么我听说王兴被替下来了,换了旁的什么人?”贾琏心中一凛,含糊道:“这些细枝末节的我哪里晓得,又不是什么大好处,有什么替不替的。你要不放心,就把林之孝叫进来问问也罢。”凤姐摇头道:“还是周瑞领着去就成,太太也不会多问,我管那么些做什么。”事情总算混了过去,一时凤姐看着时候,就去王夫人那里回事了。贾琏赶紧出来让人叫了林之孝过来,问他道:“怎么南去收租子的人又传出什么话来了?”林之孝道:“之前车架那头人手紧,就把王兴叫过去帮几日,他家里不太乐意,就传出些话来了。”贾琏怒道:“奴才秧子倒挑起事儿来了,再要闹就索性远远打发了去。”林之孝应了一声,也不多话。
王夫人见凤姐来了,笑着问了两句闲话,才收了神色道:“如今厨上跟茶房的月账都对吧?”凤姐一愣,回道:“各房里都是按着规矩有份例的,账也是一月一结,太太耐得劳烦的话,我这就让人取来看看。”王夫人摇摇头道:“你盯着就成了,我不耐烦那个。只是听说如今府里逛个花园子都要随时茶点食水地伺候,这又不宴不节的,不晓得填到什么份例上去。”凤姐心下了然,笑道:“这又是哪儿传来的空话。咱们府里,若是老太太、太太请人做东,按着年节都是有定例的,便是没有的,那几个钱也还置办得起,何况也不是各个节头都有饮宴。除了这个,余下的,或者是姑娘们几个要凑个小席,或者是爷们在家请几个相知友朋,也是一年有笔总账的。虽这样,多半也不会来支这个银钱,她们都有月钱银子,跟大厨房要几个果碟冷盘就过去了。哪里就要填窟窿了!再旁的,我这里不说,大嫂子那里就更不提了,她自己庄上三不五时地送东送西的,她院子里也没个小厨房,都交到府里厨上了。得会她不跟我算呢,要不然我还得倒找她钱!”王夫人听了,脸上木然,点点头道:“这我就放心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行事总有个规矩管着,就怕小辈们一味好逸乐,大撒手地花费,都不是持家长久之计。”凤姐忙着应是。王夫人又扫她一眼,问道:“对了,前些日子理藩院章府来人,你倒是跟着忙前忙后的,可是有人托了你什么事?”凤姐心里咯噔一声,忙笑道:“可不是大嫂子拉着我陪坐了会儿,她那院子就那么大地方,章家夫人一同来的那么些箱笼,堆在当院也不像个话儿,她手里也没什么真能管事的人,还得自己去看着说话。又不好就那么晾着人家,可不就抓了我这个陪客了。”王夫人皱眉道:“怎么客人还在当面,就点算起东西来,不是让人笑话。”凤姐道:“不过是往厢房里搬抬罢了,要清点了入库怕是要个两三天时候。”
王夫人正要再说,听外头有动静,把人叫进来一问,才知道是李纨让人送东西来了,说是得的洋货新鲜玩意,孝敬老太太太太的。王夫人也不多问,只淡着张脸道:“我哪里用得着那些东西。”凤姐出来时看人正开箱子,竟是大块的晶透琉璃,不由得抿嘴一笑。
平儿见凤姐从王夫人院子里出来也不回院子,倒往后头去了,便低了声问道:“奶奶不回去歇歇?”凤姐嘬个牙花子道:“我去看看大嫂子先,这是想要借我的嘴递话儿呢,不去也没眼力劲儿了。”平儿想想方才王夫人的话,担心凤姐为难,却不是个奴才可插嘴的地方。凤姐什么人,一瞟就看出平儿心思了,因笑道:“得,你倒是心疼我。放心吧,这想给人添堵,也得能堵得上啊,堵不上,倒是添给自己个儿了。”平儿不解,只脚下跟着走。
到了李纨院子里,恰逢许嬷嬷来府里送庄上的出产,见凤姐来了,几个见了礼就先退了出去。凤姐也不磨叽,笑着对李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