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情况有点特殊。昨天下午,坪上村村民邓华生家的大肥猪拱开猪圈门,几头肥猪哗啦啦闯出来。恰逢在村里持枪巡逻的钱小锋几个人,钱小锋端起步枪,扣动扳机,啪的一声,一头大肥猪应声倒地。接着,他们大大方方地把大肥猪拖回镇政府。事情发生在下午三点多钟,村里人不多,邓华生家里只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傍晚,邓华生回家后,怒不可遏,拉上十几个同宗兄弟闯进镇政府讨说法。钱小锋退伍前是部队的侦察兵,身材高大,膀阔腰圆,被这些人团团围住后,面无惧色,毫不退让。邓华生本想强行把猪拖回去,见钱小锋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理直气壮,有了几分怯意,悻悻而归。谭阳春觉得钱小锋此事有点过火,想化解矛盾隐患,让袁晋鹏上午去坪上村委会解决问题。最后,袁晋鹏同意邓华生把猪拖回家,但必须缴纳三十三元罚款,算是了断。这样,邓华生不至于再生是非,镇政府也保全了面子。
刘贞吉惊得目瞪口呆,用步枪打猪,匪夷所思!难道干群矛盾到了动刀动枪的地步?他承认,自己对当前农村情况不够了解,但火药味这么浓实在离谱。谭阳春见状解释说,生猪放养是老大难问题,这次有点矫枉过正。他点点头,一言未发。他第一次来,不适合泼冷水,何况事情最终完美解决。他提出去苦竹村看一看,谭阳春袁晋鹏有点懵,苦竹村是典型的落后村,莫非刘贞吉听说了去年刘财发的事?
苦竹村离镇政府十多公里,路面坑坑洼洼,只好换乘镇政府的吉普车。好在天气不错,三步一颠五步一震走,折腾四十几分钟总算到了。这是一个幽静的小村,三面环山,进村的一面地势稍低,显得开阔。一条三四米宽的小溪从山上自西向东蜿蜒而来,穿村而过,把村庄分成南北两块,老百姓称之为南边、北边。吉普车停在南边村的晒谷场上,立即被小孩子围了一圈,女人也站在门槛上朝这边张望。
谭阳春领着刘贞吉直奔北边的村委会。刘贞吉走着走着,在一栋老房子门口停下脚步。这是一栋高大而破败的老房子,墙体因年代久远呈现出灰黑色,木头则是红褐色的,唯有房屋前面高高飘出的飞檐还依稀透出当年的气派。见大门开在正中间,刘贞吉判断这是清朝中期以后的建筑。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屋子,有一种阴凉的感觉。冬日暖阳从天窗漏进来,但屋子里仍显得昏暗。厅堂有几个孩子在玩耍,看到几个不速之客进来,不吭声,盯着他们看。
刘贞吉蹲下身,问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没开口,茫然地看着他们。
谭阳春用当地方言说:“你爷娘在屋里吗?”
小男孩小声说:“在,去广东打工了,婆婆在屋里。”
旁边一个稍微大一些的小女孩说:“我爷娘也在,到温州打工去了。”
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婆从后面的厨房来到厅堂。
袁晋鹏上前打招呼:“老人家,忙什么呀?”
老太婆说:“弄饭吃呀。”
“老人家,家里几口人吃饭呀?”刘贞吉问。
老太婆上下打量他们:“你们是干部吧。年轻人出去打工了,我和老头子带几个孙子、孙女。”
刘贞吉问:“这几年收成好吗?”
老太婆叹道:“唉!一年不如一年。以前山上有些竹子、木头,能换几个钱。现在山光了,山货了。就这么几亩田,谷子还卖不起价,猪又长得慢,两年才出栏。赚钱难啊!孩子们出去,也是办法。”
谭阳春问:“孩子们在外面,还好吧?”
老太婆点点头:“马马虎虎吧。会寄些钱回来,给孩子买些肉啊蛋啊。”
刘贞吉问:“你这房子有多少年头了?”
老太婆说:“总有百把年吧。土改时分给三家人,后来他们搬走了,就剩我们一家。”
从老太婆家出来,刘贞吉的眼睛往两边山上看。只见屋背山上有些树木,稍微远一些的山上反倒光秃秃的。
谭阳春解释说:“屋背后是风水山,谁也不敢动,其他地方的树砍光了。”
南边和北边隔着一条小溪,几个人走在狭窄的小木桥上,能够明显感觉到桥的晃动。
袁晋鹏说:“山里面,雨季水大,年年把木桥冲掉。能请交通局造一座水泥桥就好了”
刘贞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以前找过交通局吗?”
袁晋鹏叹一口气:“唉。跑过几趟,还是没办成。要不,刘部长您替我们呼吁呼吁。这里的老百姓太苦了!”
刘贞吉说:“你再去跑一趟,我也替你打声招呼。”
谭阳春笑道:“刘部长出面就好了,我代表苦竹村的老百姓谢谢你!”
刘贞吉摆摆手:“别急着谢,八字还没一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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