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定主意后,便朝着城内走去,因是春天,外出游湖的达官贵人甚多,临安西边的城门还留了半扇门给晚归的人走,只不过进城前要查探身份。
萧山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心中有些庆幸秦桧专权不到半年,城门口的戒备就已经颇为松弛了。守城门的城门官自己去喝酒取乐,小兵也在换班的时候摸鱼瞎混,萧山找了个机会,趁着城门看守换班松懈的时候,溜进了城内。
他先是在家的周围绕了一圈,路上已经有巡夜的士兵也四五个一队开始来回巡逻了,街上买夜宵的小贩也做生意起来,食物的叫卖声传入萧山的耳中,萧山觉得自己肚子更饿了,但一摸荷包,瘪的!
萧山站在自己油铺的那条街头,看得见自家油铺的招子,金色的“秦字”在春风中来回招展,好不得意。爹娘坐在柜台边,张三和几个店中的伙计在帮着搬油桶,收门板。
萧山绕道后院,自己当年爬墙偷跑的地方,轻轻一跃,忍痛扒住了墙头。他朝院中探头,只见院里一切如故,自己那些日子弄的什么木桩,树棍之类的还在原处,院中一个人也没有。
萧山观察了一会,没有发现其它任何异状,便翻墙跳进院来。他先是摸出了床底板间自己走之前藏的钥匙,又用钥匙将床头存钱的箱子打开,拿了两锭银子揣在怀中。他打开衣柜,看见里面又多添了两件新衣裳,想必是王美娘给自己做的。萧山想了想,没有拿衣服,因为箱子里银子的数目只有自己清楚,少了两块不会被人发觉。但衣服丢了就太过张扬引人注目了。
萧山看着王美娘给自己新做的衣服,鼻子有些发酸,他本想去跟王美娘说一下,如果明天听到了自己的死讯,不必惊慌。但转念一想,这是关系全家性命的大事,不敢这样随便的乱说,只得作罢。
萧山拿了钱后,便又从原路返回,刚想要翻墙的时候,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他一个闪身,躲到阴影处,却见到来的人身形魁伟,脸盘方正,不是别人,正是张三。
张三一面撩着衣服的下摆扇风,一面骂骂咧咧:“这鸟气真难咽下!咦,什么声音?”
张三站住,在院中四周看了一看,什么都没有发现。
萧山在暗处屏住呼吸,他刚刚动作过于迅速,扯动他胸前的伤口,是以在躲闪的时候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是没想到张三的耳朵这么灵敏,一点点不对劲的声音都能听出来。
萧山默默的忍着痛,却听见张三自言自语道:“怎么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像小官人的?他回来啦了么,我且喊一喊。小——”
萧山吃了一惊,心想这要是被他喊出来还得了?忍着痛从黑暗中一跃而起,将张三扑在地上,张三学过武艺,生的魁伟高大,一身蛮力。尚未挨到地面就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怒喝道:“哪里来的小兔崽贼,敢在太岁头上……”
萧山急的直跺脚:“三哥,是我!”
张三大喜,抱住萧山转了个圈,道:“小官人,你怎么偷偷的回来了?”
萧山道:“嘘,别声张,我马上就走的!对了,我回来的事情,千万别跟任何人说起。要是明天有什么消息传来,你也别露出奇怪的神色。我这就走……”
张三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将萧山上下打量了几眼,这才发现萧山衣服还有些润湿。
萧山朝张三抱了个拳,道:“这件事情就拜托三哥了,我爹娘以后也劳烦三哥多多照料……”
张三打断萧山的话,问道:“你是犯了事儿,要逃走么?准备去哪儿?”
萧山道:“我也还没想好呢,或许去江北当土匪,也可能去投军。我时间不多,不能留太久。”
张三一拍大腿,道:“投军是要在脸上刺字的,而且自从议和后,朝廷一直在裁军,也不招兵了。去江北当绿林好汉杀金人吧,我跟你一起去!”
萧山吃了一惊,张三慨然道:“我一个五尺汉子,天天蹲在这里买油给人赔笑脸,也不是个事!因东家待我厚恩,所以我不忍离去。小官人你今年还不满十六,一人上路危险重重。我跟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一来我夙愿得偿,二来一路保护你,也算是报答了东家对我的恩情了!”
萧山想了想,觉得张三说的也有道理,便道:“行,你收拾一下,别告诉其它人,悄悄的走,我等你!”
张三一笑,蒲扇大手拍着胸脯:“我上无老,下无小,来去无牵挂,还用得着收拾什么?这就走吧!”
萧山叹道:“你不带钱的么?要是路上饿了,总得花两个铜板买吃的吧。”
张三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对对,我差点忘记了,小官人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把攒的两百个铜板拿上。”
萧山扶额,张三在店里干了许多年,秦重给的工钱也不少,居然只攒了两百个铜板,还不够游一次西湖的。今天赵瑗游西湖租的一条船,押金可是给了两百五十个铜板。萧山还得回去在自己的箱子里再拿一小块碎银子才够两人花销。
萧山又拿了一块碎银子,想了想,干脆把箱子里的银子全部带走好了。这样正好能够跟张三偷银子逃跑的事件吻合上,不引人怀疑到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