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则心中一黯,却也没说什么,只道:“你怎么敢到宫里来?若是被皇上看到你的脸,我们韩家便大祸临头了。”
韩臻默了片刻,道:“帝王无情,怎可能将一个亡故多年的男宠铭记在心?”
韩则道:“皇上待你爹,与他人不同。你爹当年所得隆宠,就连当今圣眷不衰的卫皇后都难以望其项背。”
韩臻讶然抬头,直视韩则,凉声问道:“既如此,那他当年又为何眼睁睁看着爹饮鸩而死却不施以援手?”
韩则遥想当年,缓声道:“当年,皇上是少年天子,登基未久,朝政大权俱握在太皇太后手中,皇上并无实权。你爹得罪的又是皇太后,不管皇上如何哀求都不松口放人,你爹为了不让皇上为难,自愿饮下鸩酒……”
这些都是韩臻不知道的。
这么多年,韩臻一直以为他爹得罪的是武帝刘彻,才会含恨而死,没想到其中竟是这样一番故事。
韩则又道:“你的脸和你爹几乎如出一辙,若是被皇上看到你,以他的玲珑心思,立即便能猜出你是谁的儿子,你便成了你爹当年曾背着皇上与他人私通的罪证。臻儿,帝心难测,谁都不知道皇上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你万万不可出现在皇上面前,知道吗?”
韩臻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全然没了主意,道:“伯父,那我该怎么办?”
韩则将一个铜牌塞到韩臻手中,道:“这是我的腰牌,你现在便拿着它立即出宫去,不要再回陈府了,直接回家去,知道吗?”
韩臻忙点了点头。
“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得赶在皇上到场之前回去,你自己小心行事。”韩则顿了顿,又道:“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今日也是你的生辰,到家后吩咐下人煮一碗长寿面吧。”
说罢,韩则握了握韩臻的肩,疾步走了。
韩臻独自立于亭中怔愣出神。
本以为他爹韩嫣只是一个失了帝心然后被赐死的男宠,没想到这其中竟含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真心。
而他,便是那真心上被刻意掩盖掉的污点,若是这污点在多年之后骤然曝露人前,当年的爱恋与经年的怀念便都成了笑话。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韩臻自问承担不起如此惨重的后果,他必须逃跑,逃得越远越好。
头顶猛然炸响一声惊雷,将韩臻震醒。
他急忙奔出凉亭,却迷失了归路。
在花园中徘徊许久,终于找到出口。
正当此时,大雨忽至,韩臻慌不择路,快步向前跑去。
大雨迷了他的眼睛,令他看不清前路,加上心中惊惶不安,一不小心摔倒在地,扑进了一汪水洼里。
当是时,前方的雨幕里忽然响起一声暴喝:“前方何人?竟敢阻拦御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