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秀打着湘竹帘子,侧身与采芙几个凑一堆儿,时不时有打发去前厅探消息的小厮,奔来跑去的传话。
玉翘坐在书案边,轻翻女训,却也分了神,听她们如雀儿般嘀嘀咕咕的喧闹。
“周大人今穿了一件墨绿色暗纹团花杭绸直裰,簇簇新的。腰间革带配着玉佩。平日里只觉他凶凶冷冷,又生的高壮。今总算见他一团喜气的,瞅着倒是和善了许多。”绿儿怕小姐听了去,压低了声说。
采芙哼了下,不管不顾嚷着:“你小人见识,周大人模样俊的很呢!是晏京城里最俊的。连钰少爷都不如他!”话毕,见几个都觑着眼,笑吟吟睇她,逐涨红了脸,辩道:“我从不打诳语,周大人即非皇亲国戚,又只是个四品官儿,要不是长得俊,小姐会死心塌地的只欢喜他?”
玉翘翻过扉页,忍不住抿抿唇,这小丫头诳语打的,她岂是如此眼窝儿浅的人么!
春紫气喘喘的,现了人影,碧秀嗔道:“你也轻点吧!整个廊上都是你跑的声,檐上的燕子窝都要震下来摔了。”春紫不以为意,笑嘻嘻的捧着个绢帕子,掀了开来道:“你们看这是什么?我巧着刚刚在前厅凑热闹,周老太太散了钱出来打赏,我就趁乱多抓了些,歇会大家分分也是好的。”
“你倒是个有良心的。”采芙从她手上接过绢帕子,再用手拨了拨碎银,这才眯着眼儿笑道:“还听到啥好事了?”
“老爷早前发狠,说周大人来就给撵出去,却原来是气话。”春紫撇撇嘴说:“把周老太太恭迎至厅里坐下后,冯婆细帖子才呈上,老爷就连着‘缴担红’一并收了。立马马给了‘回鱼著’。还是冯婆忙说次序不对,要先彼此审过细帖,然后合八字,老太太还要相看了小姐后,才能给‘回鱼著’!”
玉翘突的合上书,眼眸灿灿看着碎嘴的丫头,粉脸扑扑的唤:“春紫,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春紫忙行至她跟前,堆着笑道:“小姐定是问周大人来说亲之事,方才奴婢在前厅,首尾替小姐盯得仔细,细帖子没会功夫就好,接着冯婆就忙合小姐与周大人的八字,周老太太趁这功夫,遣人去抓了钱出来,打赏厅上伺侯的丫鬟小厮几个。”
“八字合下来如何?”玉翘沉吟了下,脸微红,还是问出了口。
春紫倒也机灵,一径笑道:“冯婆直给老爷夫人和周老太太道喜呢!说小姐八字旺夫,与周大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三生三世的缘份!”
“三生三世的缘份?”玉翘想了想,淡笑如烟清:“媒婆子倒是巧舌如簧的很。”
正说着,绿儿侧过碧秀的身,急步来禀道:“老爷遣了芸哥过来,让小姐去前厅一趟,给周老太太相看相看。”
顿时乱成了锅粥!
采芙忙忙去舀了洗脸水来,并春紫几个伺候玉翘洗漱,碧秀巧着手替她重挽了髻,这当儿,玉翘也没闲着,又轻施薄粉,点了胭脂膏子打颊腮,一并润粉了唇。
她再让采芙拿了身新做的衣裳换上,虽说自个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却无端端的,起了忐忑之心来。
她由丫鬟簇拥着,才至前厅廊前,巧着周振威随楚太傅出得厅门,迎面而来,欲往书房而去。
玉翘拿了团扇半遮了脸儿,却在擦肩而过时,星眸瞟了过去,哪承想,那周振威也把眼看了过来,即对上了四目。他唇边笑意滚烫,玉翘脸霞未消,扭着小腰儿进了门去。
这一进门,便瞧到张氏坐八仙桌左侧太师椅,右侧坐着位满头华发,两鬓蟠然的老太太,发式成花,正中插点翠赤金压发钗,带松花色攒珠镶玉抹额,面色红润且慈眉善目。着棕绿色锦绸褙子,领囗绣的是金色如意寿字。倒显出一派端庄威严之长者风范来。
玉翘这厢不落痕迹打量,老太君也未曾闲着,打刚才便见一个女孩儿被三两个丫鬟围着入得门来。但见她着浅烟紫色镶银纹无袖比甲,内衬月白色圆领中衣,下着同色襦裙。乌油油的发衬得小脸润琼酥玉,水媚眼、粉腻鼻、一小嘬红软软樱唇,满面儿盈盈的俏,袅袅十五杨柳腰,洇透了浓浓的娇!
老太君这才方知,孙儿为啥死命抓着这姑娘,就像雄鹰擒着弱兔,怎么也不肯撒手。不止孙儿爱慕,连她看了也打心眼里喜欢!
就笑着朝玉翘招手,说:“这就是二姑娘玉翘吧!”张氏忙朝玉翘使个眼色,笑道:“翘姐儿,这是周大人祖母,周家老太君,你快过去让她好生瞧瞧!”
玉翘急上前行礼展拜,嘴里道着万福。老太君眯眼又道:“我这老眼昏花的,孩子凑近些,让我认认你!”
玉翘碎步近到她身前,才觉察老太君坐着,而自个立着,但凡要好生细看她,必要昂得脖酸,略一思忖,她便单膝点地,一腿半蹲,手儿轻搁老太君腿上,仰起桃花粉面,含浅笑微嫣。
老太君这么多年,什么大风波折的事没经过,什么经九肚肠人没看过!玉翘这般聪慧体贴教她欢喜到了心里去,逐拉着她水笋般的手儿,朝张氏笑道:“这可是个招人疼的孩子,我那府里,儿子儿媳、孙儿孙媳,甚或重孙重媳,上下几十口,如今看来,要论模样、品性、竟没个比得上这孩子的!”
嘴里说着,从袖笼里拿出一支金凤钗来,很是华美,凤展双翅,嘴衔三股晶莹珠串,凤尾呈花,珍珠闪白,嵌豆大火珠。单瞧便价值不菲。玉翘有些踌躇是否要接过,老太君却己将钗子插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