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长兴”粮辅总部设在建平南路后段88号。
张氏抿着唇笑,或许是怀喜的缘故,爽利的她也显得温柔了许多:“我家这粮铺是纵向而建,门厅这里是做买卖的,内厅分上房、帐房,后厅是谷仓,右侧三门连通,方便进出。”
玉翘首次陪张氏来,心中暗暗吃惊,她上一世在那碎花城时,手上有些闲钱便会去粮铺,买些黄碎米或豆子供一家人艰难度日。
如今这粮铺岂是碎花城那家能比,占地广阔,所卖品种更是繁杂,一袋袋一桶桶五谷杂粮盛的丰满,尖顶顶的冒着,处处可见张氏家业之殷实,根基之雄厚。
可就是这样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玉翘记得上一世张氏孕后将粮铺交与堂哥打理,待诞下麟儿后,才方知家中粮铺一夕之间易主他人,而那罪魁祸首早已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因是年节,倒无甚么人来,只有伙计依旧忙忙碌碌的,上元节前两日是售粮高峰,人流也大,需重新将门厅整理分排,腾出更多的地儿给买卖人用。
“我那堂哥今日可来过?”张氏问着一身穿天青色麻布棉袄的伙计。
“这几日皆未曾见着!”伙计边答着话,边瞄了玉翘一眼,脸莫名红了红。
张氏目光锐利地扫到其他几个伙计也正贼眉鼠眼地偷窥着翘姐儿,身子跟酥了般,当下朝他们狠狠剜了几眼,再瞧瞧玉翘面无表情,神思却飘摇恍惚,对周遭并未在意,她便顺势挽着玉翘,掀起棉帘进了内厅帐房。
大和国出过女帝,民风开放,男女大防并不严谨,粮铺也时有女眷进出。
能让伙计如此失态,倒也怪不得他们,只能说这翘姐儿如九天仙女下云霄似的,谁不想多看她两眼呢?连自己有时看着她,都似看不够般。
张氏不期然想到了楚钰,便冲着玉翘无奈叹气:“前些日子,我与你哥哥提过来粮铺帮忙之事,他敷衍搪塞了我几句,看情形还是********要去行军打仗。
本想让老爷劝劝的,只怕弄巧成拙。离上元节,也没些时日了,翘姐儿可得抓紧想想法子!”
玉翘本还翻着厚厚的帐本,细细看着。听张氏这么一说,突的没了兴致,想着哥哥,一时也莫可奈何。
这边两人正说着体已话,却听到前厅隐隐约约有低沉厚重的声音传来,带着股子大漠黄沙搓磨过后的粗犷感。玉翘凝神细听,不自禁唇边便浮起一朵笑花来。
伙计在帘外通传,有位周将军来找这里管事的。
“母亲,你可让他进来,哥哥之事,大抵还得靠此人相帮!”
见玉翘瞬间神采飞扬,张氏知她是极聪颖又稳妥的,自然也万分欣喜,便急急出去将人领进了内厅上房。
玉翘已等在那里,见周振威大跨步进来,上身着玄青色狐皮袄子,同色裤子绑腿绣云纹,脚踏棕褐色麂皮筒靴,他身形本就高大魁伟,这么一穿,愈发显得精悍而矫捷。
她忍不住弯唇,晏京城内富家子弟多爱锦缎绫绸,图个富贵洋气,他们哪知男儿豪迈干云之气,才最让人目眩神迷。
轻轻盈盈微弯杨柳细腰,玉翘垂首行个万福,礼还未毕,周振威便心急火燎的还礼,这厢小女子方且抬额,那厢粗糙汉子俯首低眉,不慎间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男人阳刚气味浓重,女子淡淡雪梅一段香,在各自鼻翼间萦绕迂回,深深浅浅的吸了去。
“你......!”玉翘听到张氏低低压抑的轻笑。便又羞又有些恼,欲要说他一说,却发现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棱角粗硬的面庞竟染上一抹古怪的红色,墨黑的眼眸零乱闪烁,胸膛一鼓一鼓的,连带气息也不太稳,僵硬无措的站着。
这人,虽说莽撞,但现在这副做错事惭愧的模样真真让人恼不起来,反让她想抿着唇笑他一番!
是了!他定不会预想到,十年后的自己往那一站,端的不怒而威,摆的喜怒不形于色,是个让他人僵硬无措的主呢!
“你坐吧!”玉翘转过身去,才把笑意绽开,内厅简陋,她径自挑了把靠椅坐下,周振威则随意坐在一长凳之上。
玉翘瞄到他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双腿分开与肩持平,胸膛微倾,双手盖在膝上,依然是武将的坐姿,虽已有些收敛,但仍挟着大刀阔斧之气概!
想想他身着官服,拍案惊堂,然后在这样一坐.......。
玉翘愈发觉得自己不好了!强抑住笑问:“听哥哥说,周将军提为晏京府少尹?”
见周振威颌首,她继续道:“这和做将军,沙场征战自是异曲同工,各司其职罢了!皆为除暴安良,保一方平安,是黎民百姓之福!”
“谢过玉翘姑娘!在下定殚精竭虑,做到豪强敛迹,治安良好,且政清民和,不辜负玉翘姑娘的期望!”
此时的周振威虽已恢复平日里的镇定沉稳,但亲耳听到姑娘惺惺相惜之词,不免心中震动,更是拿炽热的眼神滚烫的看她。
玉翘脸红了红,哥哥果真是把自个说得话,一字不漏的讲给这人听了呢!
“哥哥曾是你的部下,以周将军看来,他是否有机会称将封侯?”
“不太可能,你兄长身不强力不壮,武艺平平,且有勇无谋,只会反送了性命!”周振威语气和缓,话却讲得直白,他平日里倒不会这样,也是个会看山水的,只因是玉翘问,他反而分外谨慎,不去拿那些花话哄她!
如是上一世的自己,听他如此评说哥哥,必怒气勃发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