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只余武王及陈公公二人。
武王依旧端坐,陈公公躬腰弯背,手执麈尾站侧。
掌握住龙椅金漆迎手,只觉上突兀不平,俯眼看去,原是雕刻的威武龙腾,张牙舞爪的仰着,头顶已平滑锃亮,想起屡屡参见父皇时,就见他边漫不经心的用手摩挲着这里,边眯觑着眼回自个冷言薄语。
父皇的心里只有已逝的王皇后,父皇的意念里只能太子当皇帝。
他是罪妃诞下,生来就带上屈辱枷锁,这宫里吃人,他十岁就踢了要吃他的宫女入井,自此隐在红墙黄璃瓦的暗处,阴恻恻赖活。
后上了沙场,带兵斩将的用命拼挨,即便如此又何用,只是替太子卖命一蝼蚁。
他不甘心,直至母后得沉冤昭雪,这份不甘心却愈发狠冽,他前半生过的苦痛,需宫门溅血、需金銮殿雕龙椅才能缓释。
“再不过三个时辰,即是登基大典,陛下何不去皇后娘娘处安歇?”陈公公嚅嚅,小心察看武王脸色。
“去她那里作甚!”武王嗤之以鼻,想想才命道:“召雪娘在养心殿等朕。”他满身的兽蛮戾气,仍因策变熊燃沸腾,急需女子柔软的身体宣泄。
“那雪娘身子还未大好,陛下可否换召旁的舞姬伺候。”陈公公踌躇,前两日雪娘从武王房中抬出,那满身的青紫红淤,实不忍直视,再来一次,只怕命都堪忧。
“皆是庸脂俗粉,朕就要她伺候,死了你再替我去寻合意的。”武王似看透他所想,语气淡然无谓。
陈公公凹陷浊眸一转,笑道:“这晏京城内,能比得过雪娘的,倒有一女子,只是已嫁为人妇。”
“哦?”武王抬眼看他,只问:“小妇人无妨,你倒说说是何人,只要得朕心意即可。”
陈公公忙回话:“老奴所说的,就是方才来见陛下的,周大人的娘子,是个绝色,如水喷桃花一般。比雪娘更甚动人。”
默了默,武王抬眼看他,唇边浮一抹诡笑。按扶着龙头迎手,施施然站起。
“你倒会荐人。”转身即朝门边去,陈公公忙从后跟上,也就毫厘之间,那紫檀雕云龙纹镶玉石屏风后,一枝白翎羽箭强弩厉射,瞬即刺透陈公公后背心处,他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不敢置信就这样命丧黄泉。
屏风后踱出一身披银灰铠甲侍卫,遮面,只露嗜血双眸一对。
“该死的奴才,竟背着朕与李延年私下勾结,以为我不知晓么?”武王目露漠然之色,看那瘦弱身躯兀自抖颤挣扎。
那侍卫个不高,嗓子暗哑,翁声翁气的问:“李大人及周大人,陛下如何处置?”
“李延年可用之才,却野心过盛,需多加扼制提防,他忌惮周振威,处处欲除之,朕反要他活,这二人皆不可杀。”武王边说,边盯着一滩粘稠暗血缓慢流淌,即要触及鞋面,终难掩一丝厌恶,甩袖离去。
也就一忽儿,那侍卫即无了踪影,似乎从未现过。
.......
周振威卯时出的门,直至午时还未回转。
雪早已止,碧空晚晴,难得见阳光明暖,松柏枝上停了一溜家雀儿,唧唧啾啾的,趁着冬日大好,出来觅食。
玉翘立在园子里,这是个好去处,垂花门外有人进来,一错不错的就能瞅着。
虽紧裹着大红牡丹团花镶毛斗篷,还是有些冷,却舍不得走,从采芙手里拿过一块热糕,掰成小块喂雀儿,却又喂的心不在焉。
她哪不知周振威去的那地凶险,如若不是通晓前世,知他命长,这会怎有此闲情逸致,在这喂什么雀儿。
可转念一想,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拧一块去。命轮可在悄然改变,周振威与自已有了牵扯,命数岂有不变之理。手一颤,不敢想啊不敢想,一想多了.......就困!
玉翘掩着唇打了个呵欠,神情有些滞,昨夜就于周振威弄了一回儿,还没尽兴,他就被召去宫里,自个随后懒觉睡得沉沉的,至巳时方起的身,怎才这一会功夫,便眼睫乱恍的厉害。
远远竹兰面儿焦灼的过来,瞧着玉翘,忙前行礼,嘴里念道:“四奶奶怎在这里,让我好找,老太太寻你过去呢。”
凌素笑问:“老太太可是自个说的,过年时各房玩各房的,毋用请安傍随,皆落个轻松自在去,这会怎又来抓人了?”
竹兰低道:“四奶奶难不成还不晓得,宫里如今变天了?那昭示贴的可到处都是。听说四爷卯时召去宫里,老太太急的年酒也不出去吃了,订的戏班子昨也散了,去祠堂念半宿的经文,直等着四奶奶,一直未见人影,才唤我来寻。”
话一顿,撇了撇唇,自个虽是府里的大丫头,听说宫里变天,四爷召去迟迟未归,这整个心都胆颤的不行。
四奶奶倒是心大,还有功夫在这里掰热糕逗雀儿。枉费四爷平日里把她掏心窝子疼。
玉翘脸一红,也不应话,只转身朝老太君正房而去。
才进了房,便见伯父伯母皆坐着,老太君端在榻上,满面忧心忡忡,瞧着她,脸一沉,也不吭声。
玉翘近前请安,大伯母斜歪着眼,似笑非笑:“侄媳还有闲心在园子里逗雀呢!可晓得老太太听说四爷进宫,一直未回,心焦火燎的不行,我这额上,都愁的起了白发呢。”
玉翘柔着声回话:“感祖母、伯父伯母挂念,昨夫君晚入宫时,特意叮咛莫慌,也莫告知祖母以免挂心。夫君解王皇后案时,为淑妃沉冤昭雪,那是宏武帝母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