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翘不是山里的精怪,也有犯难的时候。比如怎么处理野鸽那一身毛。
原也是不怕的,只是怀了孕的小妇人,总有些微的变化,见不得血,闻不得腥。
碧秀自高奋勇,出门在外,小姐都开始干粗使活,她一个丫头,不能扭捏畏尾,反成了小姐。索性寻着个铜盆,把鸽子摆里面,带好菜刀剪子,叫上春紫,来驿馆的路上,就瞧到离正门右侧一射之地,有个小河浜,倒可以在那宰杀清理。
玉翘见铁柱在她身边闲来打转,就使唤着,和自已一起择菜。看他粗手笨脚的抠着生姜皮,不小心抠狠了,姜汁迸进眼里,辣的直眨巴眼,不由抿嘴儿笑。拿出红帕子递给他,房角有储水的缸,蘸些水擦把眼,再顺便舀盆水来,她要洗菜。
铁柱朝缸里瞅了半晌,才悻悻嘟囔道:“缸里竟没水,这厨子可懒怠。在我们乡下,别都可没有,就不能断水,不吉利!”
玉翘听闻站起,拿过烛一照,缸底薄了层水渍,又朝房内四周晃了一圈,无果。
莫可奈何,只得指指扔在边的两只水桶,一付扁担,让铁柱去小河浜担水,顺便催碧秀她们,天已微黑,得赶紧回来。
铁柱担起水桶,一摇一晃的去了。
房内无人,玉翘瞧生姜被他抠的破破烂烂的,摇摇头,重新拿起一块,寻了把小刀削着。
烛光抖微微的左右摇曳,把玉翘的身影拉的忽长忽短,周遭很安静,偶尔柴火灼然的噼啪作响,还有锅里米饭闷香的哧哧声。
有风儿不知从哪透进来,拂过玉翘耳边柔软鬓发,忽得“砰”然顿响,好似被谁上门落了锁,她身一颤,瞪大眼朝门处望去,默了默,壮着胆子唤:“周郎?”
寂寂......,一声嗤笑,翁声翁气。
玉翘脸庞瞬间失去血色,惨白一片,肚里的娃也似尝到她徒起的恐惧,蠕了蠕,想安慰娘亲呢!
“铁柱,去门边看看,是何人在外面?”玉翘佯装镇定,希冀能唬退门外人,凝神听了会,只听得自已呼吸急促,却再无声响起。
拎起灶台上一柄菜刀,慢慢至门边,伸手想拉开,看是谁在那装神弄鬼,却紧拉不动,原是已从外锁上。
一缕白烟顺着门缝如尾蛇般滑溜进,直朝玉翘面门扑来,呛的她喉咙一紧,忍不住咳嗽,忙掩鼻后退,耳畔有噼噼剥剥的响,定睛细看,一簇火苗已快速舔吻至窗棂,瞬间燃烧起来,红光杂着烈焰,顿时映染透半边天。
.......
周振威到达安源镇口,跃下马来。镇子很小,一条青石板铺成的主道,洁白干净。纵贯东西,抬眼即望到尽头。两侧商户寥寥,未见有住店,皆是酒肆及油盐或杂货铺子,一处处农家院落,炊烟袅袅,皆在煮晚饭,有股子菜香从蓬门中飘散出来,周振威想着娘子在等他回去,便加快脚步,瞧着一大户人家,门庭颇宽敞,红砖碧瓦,内有女子巧笑嬉嬉,随数枝柳条桃花探出墙来。
上前拉叩兽首门环,不一会儿,有个看门的老儿开了门,几个垂髫孩童从他腿边探出头来,滚着黑眼珠,好奇的模样。
周振威拱手作揖说明来意,那老儿让他等等,要回禀主子老爷去。
也就此间歇功夫,其中有个孩童对大马起了兴趣,小儿无赖的要骑马,周振威将为人父,见着小娃儿这心就慈,也不拒绝,一把抱起他就坐上了鞍,由着那小短腿奋力甩划,看着,不由唇边浮起笑意。
“四弟不得无礼,还不快下来。”一声娇叱,随着老儿身后传出,周振威顺音望去,是个二八少女,着鹅黄衣裙,容貌清丽。
孩童看来是有些怕这个姐姐的,哧溜下得马来,挨着老儿侧边进了房,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
那少女偏头打量他,行了见礼,蹙眉问:“小女名唤芳梅,是府中执事,你可是晏京府少尹周大人?”
周振威沉声道:“正是在下,只不过早已卸任,被皇上委以山东巡抚一职,现正赶去泉城赴任。”
芳梅又问:“怎就你一个?不是说有六人么?”
“确有六人,是我的娘子及侍从,原是要宿二里外的驿馆,哪想竟是个废弃的去处,看着颇为阴寒,娘子害怕的很。”顿了顿,话带诚恳:“我来此处寻可借宿的人家,只叨扰一宿,明早即去安次县。”
芳梅默了片刻,才道:“今午时时,驿馆还好好的,后到过数十个黑衣人,骑高头白马,不晓得带着谁的手谕,也就一个时辰功夫,就把那祸害了。”似又不愿多说,边转身边道:“天色已晚,周大人还是快去将娘子接来为妥!”
周振威此时哪需她多说,早已从话中听出蹊跷,顿时有种不祥之感,转身蹬马跨鞍,把缰绳猛一勒紧,马声长嘶,直朝驿馆方向疾驰而去。
远远的,只见驿馆方向天色晦蒙黯淡,有风起,一片白蝶般的灰烬轻盈飘于周振威的肩上,拈起即粉碎,是房屋焚燃的痕迹。他心一紧,策马狂奔,已至驿馆正门,仰头瞅到竖股黑烟直冲云霄,鼻息间皆是呛人的难闻气味,凝神细看,竟是后院起火,想着先前玉翘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莫名的恐惧从心而出,迅速渗透至四肢百骸,等不及马停,纵身飞跃而下,穿前堂,直奔后院。
灼人的热浪扑面,后院已烧得面目全非,厨房更是黑糊破败,狼藉不堪,只遗了大半堵子墙砖七零八落,地上四处洇着浇泼的水迹,仍有火苗在角落一闪一灭。
一铜盆翻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