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然降临,张氏已派人来请,玉翘停在廊下,雪花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打着旋儿一朵一朵扬扬洒洒的飘着,整个园子银装素裹,冷然肃穆,细细赏着,倒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忍不住叹息一声,迎雪却“嗤”笑了起来:“小姐,你是最喜这样景的,怎好生生的叹起气来,好似满腹愁肠的模样。”
“这景看的人身份不同,便生出不同的心境来。衣食无忧,自是赏雪观景,心情自在,那穷困潦倒人家,忍饥挨冻,见这雪便痛恨至极了!”玉翘淡淡道,想着碎花城有年大雪纷飞的寒冬之夜,父亲病奄息息,自个跪在那因雪天不肯出诊的郎中门前,拼了命般哭着求着.......。
猛然摇头打断所想,瞬间陡升厌烦之意,便抿了抿唇,正欲快步朝张氏正房而去时,却意外瞅到芳姨娘携着三妹玉欢款款而来。
三妹仅穿着件胭脂色如意云掐花锦袄,下着一清水烟色碎金裙,连个斗篷或大氅也没披,瞅上去瑟缩单薄的很。由不得怔了怔,虽过去数年,她依稀记得这是往年年关时一道做的衣裙,怎还穿着?便停驻脚步,径自站在那里等她们靠前。
“见过姐姐,姐姐身体可大好了?”因着天黑,等走近了,怀着心事的芳姨娘和玉欢才瞧见玉翘站那等着,忙开口招呼,以示关切之意。
玉翘微笑点头,眼尖的在玉欢微肿的眼眸扫了一圈,沉吟了下,便脱下自个身上那件银白淡紫兰花羽缎斗篷,罩上了玉欢的肩膀。
“翘姐儿这可使得?你身子刚好,这要是冻着啥的,我们可担待不起。”玉欢眼儿红了红,还未出声,芳姨娘倒急赤白了眼,边说着边要动手去扒那斗篷。
“姨娘怕是见外了,做姐姐的,看妹妹衣着单薄,表示一下关怀之意,姨娘也不许么?”玉翘敛了笑意,声音不大,却份量十足。
“小姐也是一片好意,姨娘不领情不打紧,可别让姐妹情份生疏了,老爷最见不得这些。
”迎雪正送了手炉过来,不忘快言快语的奚落。
“多嘴的丫头。”玉翘一面接了,抱在怀中,一面叱了声,冷脸对着芳姨娘:“姨娘可不要往心里去。”
这怎能往心里去?芳姨娘心中嘀咕,自个好歹是个有主子身份的人,和丫头计较,平白失了身份不说,老爷要晓得,不知又要对自个怎么生份了。如此想来,也只能狠狠瞪了迎雪一眼,嘴里倒直说没关系起来。
转眼即进了张氏正房,桌席已开,各种菜色琳琅满目,摆得满满堂堂。
玉翘特意拉了玉欢坐在张氏身旁,瞅着桌上前菜、热炒、膳汤、水果一应俱全,大多是合着自个口味来的,心下触动。便令人在偏房又多摆了几桌,让各院二等以上丫鬟去坐。
张氏见此,也忙让人在廊下摆了,命婆子并小丫头等都坐了,尽情随意吃喝。
这顿因都是女眷,张氏又是个性格开朗之人,把昔日做姑娘守铺子时所听到村野传闻这么讲了讲,倒也唬的众人一惊一乍,气氛由开始的生硬疏离渐变得活络热闹起来。
恰此时,厨娘端来一道挂炉烤鸭来,随上几盘薄饼、葱段甜酱。那烤鸭酥皮色泽红艳锃亮,正滴着油,热气袅袅散开,自是有一股异香扑鼻。玉翘便唤采芙捧水来,净了手,拿了片薄饼,挑了些甜酱轻晕开,再夹鸭片混上葱段便巧巧卷起,亲自递到张氏眼面前。
众人傻了眼,皆都哑而不语。张氏更是百感交集,她心里这才恍悟过来,这姑娘为啥要在偏房、廊下请各房人来,也清楚明白了,她又亲自卷饼恭敬递上,这突来的举措意味着什么。
从今儿现起,那些不把自已当回事,表面乖觉,暗里轻慢的,无论是主子还是家仆,必都会换个嘴脸,真正把自个做当家主母对待了。
瞅着张氏感激着接过并放入嘴里细细嚼着,芳姨娘是个很会看山水的主,这会凑上来,伶牙俐齿道:“姐姐现天天还去粮辅帮忙着,劳神动骨的,妹妹也有一言,到底不比以前,你怀了身子,自要为肚里的娃多想想才是。
”
“妹妹所言极是。”张氏叹了口气,似也不堪其扰般道,“最近一直和双亲商量来着,打算让堂哥接手执掌粮铺,但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倒是有些难为他了。”
张氏此言一出,玉翘想起前世,她因怀着身子时太过劳累,养出来的孩儿先天不足,后病死在发配碎花城的途中,想来也是凄凉,瞬间倒想起哥哥来,不由心念一动。
家宴将尽时,张氏心里痛快,豪爽的又给仆子们发了赏银,在众人感恩戴德下,算是热热闹闹的结束了。
这张氏却愈发意犹未尽,邀了众人至廊下看烟火,那爆竹声如霹雳,倒是吓人。芳姨娘便撇撇嘴,有了怪话,道:“这有啥稀罕?天寒地冻的,不看也罢了。”话音刚落,却见一小厮抱来一捆长物靠廊柱搁着。
玉翘曾在宫里陪读时,听公主闲时讲起过这烟火神妙,便笑道:“姨娘莫要心焦,这稀罕的在后面呢!”
张氏赞赏的瞅瞅她,忙着解释:“听闻荆州产的烟火最是好看,便特托人从那地方带了些来,今日亲眼看过,也图个长长见识!”
说话间,小厮已取来火折子,开始就地放烟火,只听“嘶......”一声,忽明忽暗一会儿,凭空便有一身段婀娜,鬓若云堆,长袖广舒的仙子显现。再“嘶......”一声,是个脸短须浓,战袍铁甲,手持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