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的苑子坐落在将军府北面,苑子里栽了两株金桂,仲秋时节,丛桂怒放,陈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
丫鬟丛杉折了两枝入内,插在珐琅缠枝宽口小瓶里,霎时一股甜香盈满室内。窗边九枝梅花檀木香妃长榻上宋氏拿着只精巧的小鞋子,取了针线在边上仔细缝上一圈兔绒毛。
“姑奶奶手真巧,这鞋儿好看。”
“不练练都生疏了。”宋氏自从交了权,一下闲了下来找些事情做。小孩儿长得快,衣裳鞋子赶不上穿的,她就想着趁天冷之前给制一双,以后还能给弘璟的孩子做。
“娘,你找我。”赵瑞此时从外头走了进来,携着一丝淡淡笑意。
宋氏觑了他一眼,便让丛杉退了下去,屋子里只余下母子俩说话,“去把门关了。”
赵瑞心中诧异,却是照做,“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你是不是去弘璟书房了。”待门关上,赵瑞近了跟前,宋氏搁下手里针线,微凝着面色问他。
赵瑞一哽,“……没有啊,弘璟说的?”
宋氏依旧冷觑着他,“你知道他从来不说什么,是我瞧见他把守书房的调去庄子,道是失职,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中秋那晚,你说有事,实际是去了他书房,我说的可对?”
赵瑞被宋氏戳穿,也不再否认,索性道,“我就是去找点东西。”
“你去他书房找什么东西,还用的着偷摸去!”宋氏原本抱着的一丝侥幸湮灭,心中掀起巨浪,语气忍不住急躁,听起来更像是质问。“你让弘璟如何想,这些年要不是他对咱们照拂,我们……”
“用不着你提醒我们是寄人篱下的可怜虫!”赵瑞嘴角的笑意一瞬凝滞,陡地沉了面孔。
“……你说什么!”宋氏怔怔,像是反应不及。
赵瑞神色隐动,垂眸稍是遮掩那快抑不住的戾气,“弘璟既然没来问,未必知道是我,娘就别操心了。”
宋氏见他那态度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微沉了语气,略是冲道。“赵瑞,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想干什么?”赵瑞冷嗤,彻底换了副面孔,本来清秀模样显了阴鸷,“我一个瘸子还能对他做什么,他不过给了我们一块屋檐顶,你就这么感恩戴德了,别忘了,我的腿是怎么瘸的!”
宋氏倏地攥紧了手里的小鞋子,像是不认得般瞧看着,“你……”这些年她是有些察觉儿子不对劲,只赵瑞内向,常是敷衍,却没想到他一直对那事心存芥蒂师妹养成记录。
“那是意外……”
“不是意外!”赵瑞阴沉着面色,目光清凌凌与她相对,逐字逐句道,“是他害的,是他故意害的。”
“瑞儿……”宋氏堪堪唤了一句,心中大惊。
“你不是好奇我去他书房做什么,我要找一样东西,找着了你我就能翻身。外祖父说过宋弘璟不是宋家的种,宋家的一切都不该是他的!”
“你胡说什么!”宋氏这回是彻底大惊,甚至不由往门外看了一眼,起身步到他跟前,脸色几番变化,最后定格在凝思,划过一抹恍然,咬牙道,“当年你大伯身死战场,你外祖父受打击过度不愿接受事实,成日疯疯癫癫,他说的话你竟也信!”
话毕,不禁有些后悔,当时宋家遭逢巨变她已经住在府里,老爷子那时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转而对年幼的宋弘璟生怨,动辄打骂,宋弘璟愈发沉默,未免孩子受更大伤害,便由皇上接入宫中。而她怕老爷子郁结,就让赵瑞多陪伴老人家,却没想到老爷子竟灌输了他这等荒谬思想,可怕的是他还当了真。
“不,外祖父说就是婶娘与外人联合害死大伯的,那本记事簿子……只要找到那本记事簿子就能证明。”赵瑞斩钉截铁道,甚至语气里还带了一丝紧急迫切,认定道,“长公主的记事簿子,我去琼苑找过没找着,一定是让宋弘璟藏起来了,他一定是怕他的身世曝光所以藏起来了!”
宋氏心痛看着他,只会摇头,大哥与大嫂如何恩爱她看在眼里,甚至看着弘璟出世,怎会像他所说,“瑞儿,你外祖父那时神志不清才说的胡话,你怎么还信了呢!”
“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可是娘,我的腿瘸了啊,是他害我变成如今这样,沈暄能中探花郎,外祖母那般高兴,当初我也是状元之才,要不是因为这条瘸腿,怎么会……”
像是想起当时情景,赵瑞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些说服自己不在意的,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宋弘璟能帮他打跑一次欺负他的,却看不到背后那些人变本加厉地报复,笑话他是个瘸子,寄人篱下的瘸子。
“给两座庄子算是补偿,又让你代为打理将军府,作那施舍姿态,可那些本该都是我的,是他抢走的。”半晌,自说自话之后,神色更显冷然。仿若这些年积累的郁结都有了发泄的出口,再不兜瞒。
宋氏见他说不通,兀自沉浸自己思绪,甚是痛心,“当初那事跟弘璟关系不大,之后他事事谦让,待你不薄,你怎能这么想!”
赵瑞深沉睨着她,“我恨不得他就死在了瘟疫里,可是他又回来了,娘,我不会罢手的。”
哐当,东西掉地,赵瑞眼眸一沉当即疾步拐着去开了门,只见外头茶水撒了一地,丛杉僵立,然只是一瞬,赵瑞便出手将人打晕在地。
“你要干什么!”宋氏见他神色不对,压低声音喝了道。
赵瑞回眸,定定看着她,语调里是不带一丝起伏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