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那一天。”宇文泰的声音又冷又硬。
里面沉默了很久。过了很久,久到这里外三人都成了塑像——
“好。你若不称帝,亦不负她,我愿意为你永镇陇右,不再入朝。”
他的声音如白露泠泠,骤然凝霜,凄冷而荒芜。他将永远守在这荒凉无垠的陇西,昏日黄沙,一并埋葬他的壮志和梦想。纵然雪照琼窗,窗下人却已心字成灰。
他只化作一尊石像,守着一段已经支离破碎人去楼空的爱情。
都只为了一个已经背叛了他的不堪的女人!
我死命忍住喷涌而出的泪水,一口紧紧咬住右手的手背,紧紧咬下去,咬下去。
牙齿刺破了皮肤,尖锐的刺痛中,血的甜腥在口中散开。
我恨我自己!
脚下如踩着暴雨后的烂泥一般,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出门,对侍从说:“你去找丞相,就说我觉得不舒服,催他回去了。”
一会儿工夫,宇文泰在众人的簇拥下出来了。
见了我,紧走了两步到了面前,问:“怎么突然不舒服了?”
“我头疼得厉害。”
他轻声说:“别是晚上喝了酒又吹了风的缘故。这就回吧。”说完回头与众人辞别。
我看着独孤公子。他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下巴上整齐茂密的胡须显得他更加英挺有男子气概。
只是岁月刻薄,不肯宽待这雪雕玉琢的人。
陇右十州大都督。秦州刺史。如今贺拔胜势弱,他已经成为荆州系的实际领袖。他完全有能力和宇文泰分庭抗礼。他可以要得更多。
然而他退后了。
他忽然看了我一眼。
四目相接中,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流露出令人无比眷恋的温柔,销魂碎魄,断尽愁肠。
可是那温柔一闪而过,已经捕捉不到了。
他移开了目光。
夜风吹得马车的帘子哗哗作响。宇文泰倚在座靠上半闭着眼,似是养神。半晌,他忽然牵过我的手,手指轻轻抚过手背上咬破的伤口。
刚刚燃起的火焰,被悲伤生生浇熄。
他依旧半闭着眼,不知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