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还在苦苦挣扎,所幸总算是摸到了六阶妖君门坎,然而就在只差一步的时候,女娲娘娘陨落于天地。
天星记得,那日日月无光,天地同悲,母亲化作微芒消匿于天地间,只对着自己肯定地点了点头,眼中有无尽仁爱,接着淡淡一笑,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永远消失在了眼前。
其实母亲也很累了。
她身为地皇,群妖的领袖,又是人族的始祖,在六界中极有威望,所以六界常有生灵来拜访,请她定夺大事,解惑心谜,所以她几乎日日都在忙碌,很少有休憩的时间,更别说管教她了,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她继位为女皇以后,仍是如此。
彼时的她年岁尚幼,修为尚浅,缺乏老练的手段,处理大事的经验,羽翼未丰,很难服众,所以娲皇为了她的日后,依旧是事事操心,日日忙碌,尤其对引渡族的事格外上心,如此才造就了日后强大的引渡族,用以辅佐她治理万妖界。
不是不明白母亲的苦和累,只是她不希望母亲被这些事占据,因为她不仅是六界的娲皇,也是她天星的母亲。
可惜如今连一声道别,都成了奢望。
娲皇走了,世间再没有娲皇,也没有她的母亲。
那日,天星看着母亲从眼前消失,心知再也见不到她了,心这才一抽一抽的痛起来,她没有落泪,而是孤身去了鹿吴山,想独自坐在山顶,安静地吹吹风。
想起过往的种种,还有她的音容笑貌,天星心中不免悲戚,望着远山半晌,终是默默淌下泪来……
不知不觉间,她又累又伤心,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依稀迷梦间,仿佛听见有人在唤她,天星幽幽转醒过来,揉揉眼睛一看,却见山的极远之处,恍惚出现了一个小光点,那光点只有针眼大小,平平无奇,却有轰隆隆的巨声随光点而来,仿佛天地就要崩塌一般的恐惧,吓得她怔了半晌,只呆呆望着那光点……
光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抬眼仔细一看,天星这才发现,原来远处出现的不是一个小光点,而是一个金灿灿的大洞,洞内是无尽的虚空,一眼望不到尽头,从中正往外喷着股股天火,烧得附近都是红彤彤的,而洞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压迫着地上的生灵,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置身于黑暗中,望着天边唯一的亮光,天星突然觉得万籁俱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天被捅穿的那团光亮一般,余下的全是黑暗,无比可怖。
看着那团光亮,天星只觉得冷汗直冒,然而就在这时,她看见在那团火红的光影尽头,缓缓游出了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
正是娲皇!
山下虽然云雾飘渺,但她巍峨的身姿如同天地般亘古不灭,只见她手托五彩灵石,毫无畏惧地往那无尽的暗红虚空中而去。
“母亲!!”天星见状大叫一声,急忙扑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泪还是雨,她的面颊一片湿润,这次,她想要抓住,她真的不想再失去了……
就在她急速御风前行时,眼前的场景突然变了,她嘶吼一声,抬眼看去,却见自己正盘腿坐于母亲常坐的高山之巅,俯**八荒之景,仰日月星辰之变,冥冥中,有歌声传来: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闇,谁能极之?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明明闇闇,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出自汤谷,次于蒙氾。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听到这歌声,天星觉得思绪一片宁静,一切悲伤痛苦、不舍思念,都纷纷离她远去,有的只是虚无,只是寂寥,她仿佛置身于天地初开之时,鸿蒙始现之初,万物皆未化出,一切都被裹在黑暗中的时候,安稳沉睡,四处都以一种质的方式缓缓流动着。
一滴晶莹的泪从她的眼中缓缓落下……
妖心仙心,皆为我心,我心不动,大道乃成。
她突然明白了母亲昔日对她摇头的意思,以及她对自己的一片苦心,原来……她离大道只隔了一层隔膜,原来……大道就在眼前,母亲一直想让她明白,可笑她却妄加指责,烦忧缠心,自毁道心。
在这一瞬,她突然明悟了道之精髓,原来佛心道心,皆为此心,可惜母亲再也见不到她明悟这一瞬了。
睁眼一看,她已进阶为六阶妖仙,眼前景色如常,她还坐在鹿吴山的山顶,不远处隐隐有光亮在闪动,六界烟云,苍山月夜,尽收眼底,想起方才那个梦,天星心中不由得一惊,定睛一看,却是蛊雕燃了团妖火,上山来寻她。
这时天星才发现,原来她已呆坐了一日,天早已黑了。
蛊雕身为八阶妖皇,妖力无边,修为高深莫测,平日里都在滂水里闭关修行,鲜少有妖精前来打扰,因鹿吴山连带着附近的好几十座山都是他的地盘,所以平日里天星伙同莲濯来玩的时候,也很少能碰见他,只是玩自己的,而不论她们不管玩得多过火,蛊雕也从来不说她们半句,脾气倒是极好。
此时看到天星转过身,神色茫然地看着他手里的妖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