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快速自她身上扫过,确认无玻璃割伤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在他注意到叶景此刻的神情时,却陡然一震。
她哭了。
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流泪,而这两次流泪的原因,都是因为叶致……
经这么一番折腾,叶景也从醒后失焦的状态中恢复了视力,她下意识的抓紧了蔺子珩的手臂,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我要去英国……”
“什么?”蔺子珩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要去英国——!”叶景泪流满面,抓着他一个劲的喊,崩溃而绝望,“我要去英国,我要去见叶致!”
“……”
蔺子珩的心沉了下来。
他不知道温然对她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叶致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从她现在的反应来看,她的心里分明就还有叶致,她从来都没有忘记。
“不行。”蔺子珩断然拒绝。
叶景惊愕的看着他。
大概是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重,蔺子珩下意识的缓和了下,安抚道:“你现在身体这么虚,需要好好静养。等你好了一些……”
“我不要静养!”叶景一把将他推开,蔺子珩对她不曾设防,又加之是半蹲着,当即就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失了他的支撑,她重新跌坐在地,可她很快就站了起来,脑子里天旋地转,“……我要去看他,现在,马上!”
蔺子珩本就因为刚才的猜想而心生不悦,现在见她全然不复往日淡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联系她这突然之间的转变,愈发的怒火滔天。
不过他本就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心中再是生气,面上也不表露分毫,只是声音明显低了几度,“我说了,不行。”
“我只是通知你,不是征求你的同意。”叶景声音发颤,字字尖锐,“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蔺子珩,你无权阻止我的任何决定!”
名义上的夫妻。
蔺子珩只满腔怒火瞬间被从天而降的冰水熄灭,怒意就成了那丝丝缕缕飘散的青烟,霎时了无痕迹。
是,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最初也曾签订过协议,不干扰对方私生活。
她一直做的很好,不曾逾越。
可他却一再犯规。
一再的干涉她的生活,干涉她的决定。
可那又如何呢?
夫妻之间该做的他们都做过了,谁又能说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了?
在她身边的人是他,为什么她的心里却总是其他人?
先是封韶,再是叶致,那些曾经他不想过问,因为谁都会有曾经,但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她念念不忘着那些曾经,更甚至于想回到曾经,他怎么能允许?!
如果现在放她过去了,久别重逢,爱意深重,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保不准她就会丢下他,跟叶致重新在一起。
一想到这种可能,蔺子珩只觉满心全是嫉妒。
嫉妒叶致轻而易举就能撩动叶景的心,嫉妒他让叶景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
这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情绪,来的如此汹涌,如此势不可挡,顷刻间就泯灭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
病房中的动静太大,早已引起了护士的注意,不多时就有医生赶来,“蔺太太情绪起伏太大,恐怕不利于她的身体恢复。”
继而又很委婉的表达了病房内不宜大声喧哗,以免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已经有好几个护士上前搀扶叶景,看样子是想把她扶回床上,可叶景的抗拒很激烈,一再的挣扎着,大叫着,拒绝她们的接近,“我要出院,立刻给我办出院手续!”
蔺子珩沉默的站在原地,就像是万年冰封的雕像,毫无一丝反应。
医生无法,只得命令护士准备镇定剂,强行让她冷静。
奸细的针头溢出了丝丝细水,几个护士大力将叶景按在床上,她身体本该很是虚弱才对,可这时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然将那些护士悉数挣开。
“快拦住她!”医生惊叫。
病房大开的门就在眼前,叶景情不自禁的绽放出一抹笑意,虚无的瞳眸中划开华光焕彩。
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只要从这里出去,马上就能见到叶致。
她的手伸向前方,似是心灵感应一般,光影之中渐渐出现了叶致的身影,他还是记忆中意气风发的样子,冲她微笑着,叫她的名字,嗓音温柔而眷恋。
她喉间一梗,突然就泪如雨下。
叶致,叶致,我原来是这么的想你。
这种情感被压抑的那么深那么深,深到连自己都以为是放下了,不再喜欢了。
你看,我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结婚了,以后可能还会有小孩,就像是你所希冀的一切一样,可是你呢?
你并没有像当初答应我的那样,会好好活着,你死了,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只言片语,我甚至要从别人的嘴里才知道这件事。你总是骗我,就算到了最后也要骗我,你这个混蛋,我不要原谅你了,再也不要原谅你了!
她破碎又凌乱的话语在颈部突然的一阵刺痛中戛然而止。
混乱而叫嚣不停的脑子里仿佛有了片刻的清明,那抹清明冲破了那些微笑着的叶致,悲伤的叶致,害羞的叶致,她最最深爱的叶致……逐渐幻化成了蔺子珩的面容。
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就那么冷漠而居高临下的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