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一生有多少个二十年?
此人只与书籍作伴,这书海,正是他二十年来看过的所有书籍。
这才是真正的棋子,生不如死的棋子,与他相比,自己被摆布算不得什么。仍述心中震动。
但是,对于此人口中认定自己是魔尊,仍述不敢苟同。此人定是幽居太久,心智出了问题。
……
魔宫中,即便是偏殿也十分壮观。
青主大殿,白墙列居两翼,青白相间,群楼层叠。
殿中穹庐遮日,玉柱支撑。然而,这里,每一根玉柱都已被书海淹没。殿中气氛再度安静灰黯,每个人各自思虑。
“你为何确定,我是魔尊?”仍述最在乎的,是这个问题。
那人听到仍述的问题,有些吃惊地瞪着眼睛,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说:“我这张脸,不是最好的说明吗?如果你不是魔尊,他们为何费尽力气,将我易成你的样子?”
仍述惊措。
明萨愕然。
“你是说,他们特意把你的脸,易容成现在这样子?”明萨先反应过来,问那人道。
那人颔首。
“他们是何时给你易容的?”明萨再问。
“上次出关之前。”问什么,那人便答什么,他的眼神里没有预谋,没有反叛,也没有生气。
如此说来,暗影军师,确实是预谋好的。
让仍述回到魔族,不只是让他完成任务,那般简单。他不是人们怀疑的,下一任法器宗宗主继任人选,他将是魔族大地的,魔尊人选!
当仍述回到魔族,假扮魔尊的这个人,就随时准备易容成仍述的样子,以便仍述登上魔尊宝座时,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他为什么让我做魔尊?”仍述默然问道。
“小魔头,他为什么让我做魔尊?”仍述恍然:“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看着仍述失魂落魄的样子,明萨痛彻心扉。
“做魔尊有什么不好吗?”前方,那人虚弱的声音,却无比镇定,不带一丝情感,反而在这气氛中,显得很有力度。
“你可以掌握黄金家族的命脉,可以积蓄实力,可以挣脱国师的操控,做个真正的族地王者。
获得绝对的自由,这有何不好吗?”他说着,铿锵有力。
在这人的坚定声音中,仍述和明萨都着意看着他,无力反驳。
做魔尊有何不好?
对于仍述来说,他自小认为自己是人类,他的所有牵挂和记忆,都在那里。这毫无疑问的事实,如今竟然统统被推翻。
他来到一片陌生族地,不仅被动知道他是这里的同类,更被迫知道,他竟然是这土地上,最大的主宰者。
那意味着什么?
他不能离开了?
他要与人类为敌了?
他从此彻底丧失了自由,终生成为这族地的棋子?
总之,对仍述来说,没有一条理由是好的。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还有其他问题吗?”
那人看着仍述和明萨,再度陷入沉思,他语气是在催促,却没有一点急迫感。而是极度从容地,走至殿中一旁,走到高高架着的一面铜镜前。
他仔细地照着自己的容颜,将这像极了仍述的假面卸去,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一张苍白秀丽的容颜!
空泛的双眼,狰红的唇,无不透出这二十年来,幽居暗中的阴郁。
他自己用湿毛巾细细擦拭着,又将发鬓理好,再整理了衣袍。大殿中寂静无声,只有他动作发出的微声,十分郑重。
等他终于整理好自己的容颜,转身回来,看着仍述和明萨说:“看来你们没有其他问题了。
自然,国师不可能让我知道更多。我的职责,就是在这里等你来,告诉你,你是魔尊,而我只是傀儡,就这么多。”
他微微笑起来,笑容十分空灵。
“做了这么多年的你,终于见到了真人,这感觉也不错。”那人笑着说:“我该走了,这里属于你,不属于我。”
“不!”
“你不能走,这里不属于我,这其中定有误会,我并非魔尊!”仍述急忙出口阻拦。
那人却并不理会,他悠悠然已经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神情十分庄重肃穆,像是迎接新生。
“你去哪?”明萨问道。
那人没有说话,但他走过去的路上,仿佛洒上了月光,有些晶莹的洁白。明萨从那人的神情里,看出了他的答案:他要去找他的自由。
明萨仍述,随他走出一段,想看他将要做什么。
“吱呀!”
偏殿的门,被沉重地拉开。
那人站在门口边缘,看向外面的景色,这景色,他在窗前看了二十年。四季轮回,月寒日暖,反反复复,再熟悉不过。
突然,他迈起步子,疯狂地跃出了门槛。
“我自由了!”
“我终于自由了!”
他一面疯狂地向外跑去,一面高声呐喊。那喊声用尽了全身力气,虽然他的气息短促,但嗓音是扯破了的嘶哑,有一些变音的奇怪语调。
让人听起来,带有杀戮的冰冷。
“自由……了!”
最后这一声,他的尾音极度变调,尖锐而刺耳。
看到这一幕,仍述和明萨一同惊愕。
自这大殿四面八方,屋檐高处,射来几十支发着幽光的箭矢,嗖嗖嗖,无情射穿那人的身躯。
他倒下去之前,还喊出了这最后一声,自由了!
他的身影,倒在殿灯昏黄映照下的石阶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