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的举动,实在是令人难以预料。
当朱厚照的那一句护驾出口,刘瑾的一声高呼,大殿之外,无数的靴子踩着砖面的声音传来,刀剑出鞘,杀气冲天。
转瞬之间,大殿的门被人撞开,一股带着刺骨的强风灌了进来。
夹杂着细雪的狂风让殿中的所有人不禁打了个激灵,这些还是不足以让人诧异的,因为除了风,还有人……
一个个披着铠甲的人影,乌压压地出现在殿门之外,皆是手中钢矛森森,刀剑闪烁着寒芒。
这一个个人,粗重地呼吸着,也显得很是紧张,他们口里吐着一口口的白雾,眼睛立瞳孔不断收缩。
可是,这一道大殿的门槛,却如雷池一般,没有人敢随意越过这雷池一步。
所有人都在等,在等下一步的举动。
殿外的禁卫如此,殿内的百官更是诧异又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无数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唯有杨慎,此时在瑟瑟发抖。
杨慎的出身可谓是非常的好,他高傲既轻狂,他持才傲物,某种程度来说,他是天子骄子,可是现在,当杨慎听到护驾二字的时候,他的心底深处,却是生出了一种从所未有的恐惧感。
护驾,就意味着有人要对天子不利,意有所指,而陛下的矛头,毫无疑问的,指向的就是自己。
陛下若是咬死了自己谋反,有弑君的企图,接下来会如何呢?
这后果,杨慎几乎想都不敢去想,那就是意味着抄家灭族,意味着全家死光光的啊。
杨慎又惊又恐,目中掠过了怨毒和不甘,此刻,他却是不得不看向朱厚照的靴子,靴子上有些脏上头还沾着残雪和污泥。
就在此时,杨慎的他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最后却不得不伸过头去,伸出了舌头。
国朝百二十年,从未有过天子这样羞辱大臣的。
大臣是不应当受辱的,至少作为清流的杨慎,是决不能受此侮辱,他理应仗义执言,理应据理力争,可是………
很显然,杨慎的傲骨在真正的强权面前,却彻底地缩了。
所有人将目光从门外那满带杀气的身影移到了杨慎的身上,皆是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屈辱的过程,不少人的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可是当他们再看着天子的时候,却见天子任由杨慎舔着靴子,脸色却没有半分的缓和,他的脸上,依旧是杀气腾腾,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没有人知道陛下为何突然会如此震怒。
正德朝的天子虽然偶然爱胡闹,可是正德天子却还真是从没有如现在这样过,这种莫名的怒火,反而让人感到了惊悚。
舔得差不多了,朱厚照把脚一收,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慎,似笑非笑地对他道:“杨爱卿,如何?”
杨慎此刻,已是泪流满面,却不得不道:“臣……”说到这里,却是哽咽。
可是朱厚照却没有半分的怜悯,反而冷笑得更厉害,道:“是呢,你如此忠心,何况还是两袖清风,能给朕将靴子舔干净,心里当然会高兴得紧,是不是?”
说到这里,朱厚照突然抬眼看向了杨廷和,随即对杨廷和道:“杨师傅,你有这样的好儿子,朕真替你高兴。”
朱厚照直直地看着杨廷和,唇边轻轻勾起,带着明显的嘲弄意味。
杨廷和的脸上,可谓是精彩到了极点,他极尽所能地使自己冷静,心里想着无数的可能,他只是无法想象,为何这陛下会如此的震怒,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越是不明白,心里越是不安,此时看到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心在淌血,却不得不道:“老臣,愧不敢当。”
李东阳已觉得这样太不像话了,连忙出班道:“陛下,是不是该议议……”
“不用议了。”朱厚照突然提高了嗓门,用一种嘲讽似的语气厉声道:“今儿,什么都不议,就算要议,那也该是朕来给你们议一议,这些年来,诸卿们给朕讲了许多大道理,这为臣者,要忠,这是不是你们说的?可是朕想问一问,不,应该是你们问一问自己,你们的心里,可有半分的忠心吗?”
质疑臣子的忠诚,这绝对是令人觉得恐怖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料不到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更是料不到陛下此时会出此言。
众人只好再拜道:“臣万死。”
“当然有人应该死。”朱厚照神秘地笑了,接着道:“难道有人以为自己还能好好地活着吗?朕的江山,是祖宗给的,朕有朕做的不对的地方,朕认了,可是某些人,明明错了,却还大言不惭,口口声声说什么,说什么呢,说什么仗义执言,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仗义执言呢,你们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说,你们觉得朕是如此好戏弄的?又或是说,能戏弄朕,是那么值得你们值得自豪高兴的?”
杨慎的脸色已经转为灰败,身子猛地打了个激灵,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再结合陛下方才的行为举止,这令杨慎心里更加惶恐和不安。
错了?可自己的错在哪里呢?杨慎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实际上,他是真的不知自己到底触犯了什么禁忌。
可他越是努力去想,却怎样都无法明白。
这便令他越加瑟瑟作抖起来。
朱厚照突然厉声斥道:“杨爱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杨慎的脑子懵了,是啊,还有什么话说?
他几乎要哭出来,因为他真的无话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