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本还在叹息,听到母子平安,却也愣住了,忍不住道:“陛下……陛下说什么?”
这显然有些逾礼的举动。
朱厚照却是不以为意,道:“母子平安,怎么了,谢师傅有什么话要说?”
谢迁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母子平安……
叶春秋这个小子,居然真的是妇科圣手啊……
早知如此,老夫生个什么气,失个什么态!这差一点,老脸都没处搁了。
谢迁心中一凛,却是将老脸一正,突然变得心平气和起来,然后淡淡道:“陛下洪福齐天,吉星高照,本就会逢凶化吉,此理所当然也。”、
朱厚照笑了,然后升座上殿,奉天殿里,众人见天子兴致勃勃,又免不了开怀起来,纷纷上前恭祝夏皇后母子平安,叶春秋则是很低调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空着的桌案,禁不住捅了捅身边的戴大宾:“戴年兄,你这样很不厚道啊。”
天色渐渐黯淡,冗长的礼仪让叶春秋有些昏昏欲睡,等到终于礼成,诸臣终于散去,叶春秋随着人流出宫,不少人笑面迎人地朝他过来作揖,说上几句恭喜的话。
保住了夏皇后肚种的孩子,对叶春秋来说显然是一件极为有利的事,假若到时当真生下的是皇子,所有人都可以预料,接下来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叶春秋的前途更为锦绣。
叶春秋没有表现出骄傲之色,很谦虚地一一还礼,他急匆匆地出了大明门,依旧步行朝着自家的宅邸走去,只是走了不远,后头有轿子追来,轿子一停,帘子掀开,却露出谢迁的脸。
谢迁一脸愠怒地看着他:“小子,而今闹也闹够了,是不是心满意足了?今日是中秋佳节,老夫本该请你们父子一道赏月的,不过因为有女眷,所以有些不便,往后需谨言慎行。”
叶春秋一脸郁闷,谢阁老还真是直肠子啊,你特么的不请我去登门也就算了,还非要来一句本来想让自己去,结果因为有女眷,所以不方便,这个女眷,不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子吗?你特么的把她看得牢牢的,将自己当做是贼一样,结果来这么一句,这分明是给他伤口撒盐的节奏啊。
叶春秋心里郁闷,但还是泛出笑意,朝他行礼道:“谢公,佳节快乐。”
“……”听着怪怪的,不过谢迁却也能体会到叶春秋是真心的祝福,便带着一口酒气道:“你也如此。”放下了帘子,人已远去。
叶春秋回到家中,心情一松。
话说,今儿是中秋佳节,终于可以忘却一切烦扰,今夜和老爹好好赏一赏月,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和老爹独处了,嗯……父子确实该好好聚一聚。
结果进入了门厅,却见到不少熟悉的脸。
舅父自然是在的,还有叶俊才今儿居然也没有当值,钱谦是什么鬼,大过节的居然来混饭?还有邓健,哎哟哟地正坐在椅上,一个女婢正给他上着药。
昨夜摔断了腿,今日邓大人连入宫觐见都没有,居然跑来了这儿,倒真难为他了。
叶家的女童,大多经历过一些药房的训练,所以这女童极为专业,给邓健仔细地抹着药。
叶景是最先发现叶春秋的,一脸笑意地看着叶春秋道:“春秋,今儿是中秋佳节,不过嘛,这些都是浙江来的老朋友,大家都是背井离乡的,索性为父将他们一并请来,热闹热闹。”
叶春秋朝邓健和钱谦、叶俊才招呼:“节日快乐。”
“……”
节日快乐……
显然大家对这四个字不太适应,不过却彼此似乎心意相通,一起道:“节日快乐。”
连平时一向板着脸的邓健这一刻居然也焕发笑容,跟着一起喊出来,虽然他笑得有点龇牙咧嘴。
远处传来了鞭炮声响,府里也多了许多的欢声笑语,夜幕已经降下,一轮圆月高高升起,万家灯火也已纷纷点亮。钱谦粗犷的声音总是能把气氛带起来,最重要的是,他总能传授自己的人生经验,譬如将叶俊才拉到一边,少不得问几句,在哪里当差;呀,竟是金吾卫;来来来,我来教你,你现在只是一个小旗,想不想升官?所谓要先取之必先予之,这世上哪里有天上无端掉下来的馅饼,你得送银子哪,自然,这送人钱财也需看准方向,万万不可晕头晕脑,总之,最紧要的是买卖公平、童叟无欺……
叶俊才只是懵懂地点头,然后说一句:“可是我没钱啊。”
钱谦很不合时宜地眯着眼睛,发出喋喋怪笑:“你没有,可是你堂兄有……”
叶春秋吃着月饼,耳朵一下竖起来,猛地扯了扯一旁的邓健:“邓御史静听,这里有硕鼠……”
邓健一听硕鼠二字,顿时打起精神,目光幽幽,锋利如刀地看向钱谦。
钱谦感觉到了邓御史来者不善的眼眸,便咧嘴摸摸头道:“哈……玩笑而已,我辈做官,最紧要的是两袖清风,凡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好,俊才啊,记着我的话,知道吗?要做个好小旗,不要给你父兄丢人。”
叶春秋没有吃多少酒,只是吃了几块月饼,眼看着邓健和钱谦几人吃得醉醺醺的在那胡闹,便蹑手蹑脚地到了后宅的湖边。
圆月倒影在粼粼的人工小湖之上,在叶春秋心里,这小小的人工湖,却是这座宅院的点睛之笔,湖中的圆月随着湖水的粼粼而动,像是玉盘落地一样,细碎起来,湖边的几丛芦苇随风摇曳,叶春秋看着湖,看着月,竟是恍惚之间发现自己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