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出所时,楚老太太管毕月还一口一个“孙女”叫着。
可等她回了月亮湾,糖块含到嘴里了,她忽然像是啥都明白过来了。不知道的还得以为那奶糖是灵丹妙药呢。
说梁吟秋:“回家去吧,爱忙啥忙啥,我没事儿。”
问楚亦清:“你来干啥?瞪大眼珠子瞅我嘎哈。”
也改口了,拍毕月的手说道:“月丫头啊,我是不是到睡午觉点儿了?”
“奶,记得刚才咱是从派出所出来的吧?”
“记得啊,你们不千恩万谢来着嘛。其实我就过道买个糖。可不赖我啊,那高楼也太多了,还长的一个模样。把我吓的啊,啥都想不起来,岁数大了不中用了。”
所有人听完,都悄悄地松了口气。
最起码一阵儿明白一阵儿糊涂,上来那阵儿懵了,总比彻底糊涂要强吧。
梁吟秋连商量再哄的,当儿媳面儿被老太太损几句也顾不上面子了。装好苹果蛋糕橘子水,拎起楚老,让毕月该忙啥忙啥,又谢谢了一通亲家母。
就这样,让楚亦清拉着,老老少少三代人到底去了趟医院。
刘雅芳站在月亮湾门口瞧着汽车离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叹出了声。
毕月拍她娘肩膀道:“您可得好好学习。”
“我又不考大学。”
“那能多锻炼脑力。瞧见没?多愁人,吓的我一脑门汗,一上午啥也没干。”
“哼。我真傻那天你也得受着,谁没老的那天。等俩宝长大了,我也彻底完犊子了。”
刘雅芳说完转身回了大堂按电梯。
毕月扭头瞧着她娘潇洒的背影。
……
当天晚上,毕月跟楚亦锋说:“奶奶差点儿丢了。”又学了一遍怎么回事儿,电话那端半响没动静。
后来挂了电话,楚亦锋和王大牛一人半斤酱牛肉,一人一杯白酒,他第一次对外人承认道:
“你嫂子嫁我不算嫁的好。倒是我,能娶到她很幸运。”
而此时梁吟秋也在对楚鸿天说:
“娘这就是岁数大的事儿,检查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我问过了,没什么治疗方案,先吃着药吧,缓解看看。”
楚鸿天听完当即上楼。
他本想陪他母亲说说话儿,但老太太却笑呵呵说想玩牌。他还盘腿儿真就坐在床上,认真的陪着玩了起来:
“俩仨。”
“俩六。”
如此这番玩了好一会儿。
等梁吟秋上楼了,喊大家吃饭,老太太下楼又心满意足地吃了顿馄饨。她边吃还边和儿子儿媳讲起:
“我为啥爱吃这个,总是吃不够呢。
大天儿啊,你还记得不?
有次我领你去村东头你三叔家借粮,他家那时候真是地主啊,总包那个小白菜馅的。
咱去正好赶上人家吃饭呢,都没说叫你上桌吃口,哪怕吃一个呢。
你说他那个抠样儿,难怪批斗他,就对了!
当时别说你一个孩子瞅着直咽吐沫,我瞧着他们撒香菜末倒醋啥的,那香味儿都直往我鼻子里钻。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味儿。”
楚鸿天点头:“好像有点儿印象,太小了,有些事儿模糊了。娘,那咱那时候借来粮了吗?”
“借来个屁。一笔写不出个楚字,不是人吶。经常吃馄钝说家里没粮你信吶?可心明镜又能咋的。我还得厚着脸皮说没事儿啥的领你走,硬着头皮换家继续借去呗。”
楚鸿天给老太太赶紧又舀了几个馄钝。一把岁数了,只有守着亲娘才会开玩笑,逗道:
“娘,那你现在多吃点儿,我真不知道你爱吃啥还有个典故。”
“是得多吃啊。就是当时馋着了闹的,老也吃不够。要不说人三穷三富过到老呢,我现在吃啥吃不着?再看看你三叔家那一支子,备不住现在都在地笼沟里捡粘豆包呢,穷死他们。”
梁吟秋听着这些,也看了眼勺子。
她一直没过过那样的日子,有些滋味儿她没尝过。
其实年轻时候她就知道婆婆看不上她,主要是因为她不会过日子。
不会过也不听婆婆的,要听话依照婆婆都得买粮,恨不得抱面袋子过日子。
然后婆婆就冷眼旁观像是想看她热闹似的,不给帮忙带孩子,不像其他家老太太给排队买菜什么的,是活都不伸手,给她气坏了,就跟婆婆斗。说她也装听不着,婆婆就跟楚鸿天闹,如此反复,蛮横不讲理。
不过现在心平气和想来:也难怪,婆婆就是靠节省在那困难年月养活孩子们。他们再富又有什么可牛的?
节省了那么多年,浸入骨头里改不了了,甚至可以想成:节省是婆婆的骄傲,是这一生的成就。
一把年纪了,现在自己也当婆婆了,有时候毕月也不听她的,互相多理解吧。
想到这,是梁吟秋主动提的:“吃完我也陪你玩。月月不说了嘛,你爱斗地主,不爱打升级。”
楚老太太马上撩眼皮瞅了眼大儿媳,看到那张不温不火的脸,她低头舀馄钝时嘴角微翘了下,眼里有了笑意,但仍很牛气哄哄的只“嗯”了一声。
所以这天晚上,儿子儿媳又陪楚老太太斗起了地主。
老太太靠在棉被上,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偷牌,梁吟秋装作没看见,还得和楚鸿天对视,想方设法的让老太太赢。
……
从那天派出所回来过后,楚老太太被每个人都认真对待着。
大儿媳和老儿媳带她去医院又检查了一回。从医院回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