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前心心念念盖好了的五间瓦房全都给冻成了冰块。

萧大山吓得发疯,想都没想就伸手要去扼死那妖怪,别看那妖怪刚出娘胎,却很有几分法力,本来都给掐得哭声快没了,房间里忽然一阵妖风吹过,萧大山立时给冻成了一尊冰人!

可怜萧大山的婆娘才尖叫了半声,就被这等诡事给吓得昏了过去。等她再醒来,萧大山却也解了冻,墨黑的云与碗大的雪也散去了,若不是那瓦房檐上的残冰还在,俩人差点就以为是自己睡晕了发梦。

那妖怪却还没死,跟普通娃娃一样在地上蹬着腿儿,哭得声噎气阻,萧大山夫妇二人可再不敢杀他了,只得把他留在屋中,自去寻巫祝解惑。

巫祝当着萧大山夫妇的面连占三卦,却都是什么也解不出来,他抚着胡须沉思半晌,最终道这妖怪法力太深,令萧大山二人不可妄动,暂且先养活着。

萧大山夫妇得了法旨,战战兢兢地回了家,看着那妖怪心中恐惧又抵触,却终于不敢再去杀他,只得捏着鼻子养下来。

虽然是养了下来,却也养得不算如何精细。萧大山的婆娘打死也不愿意给那妖怪喂奶,萧大山只得熬了米粥去喂,开始还怕那妖怪一发怒冻住他俩,后来却发现这妖怪并不如何可怕,饿着也好,打他也罢,只要不真的伤到那妖怪性命,便也不会有什么妨碍。有次萧大山喂粥时不小心,把刚出锅滚烫的粥喂给了那妖怪吃,那妖怪烫得嘴上起了几个大泡,连哭都哭得不成声,却也只是把房间冻住了大半,萧大山自己可是没伤到半分。

那大泡半个时辰不到就消去了,萧大山心中的侥幸却一丝丝生了出来。

打他,戳他,摔他,抽他,萧大山壮着胆子把能想到的方法试了个遍,最终发现这妖怪的法力弱了!还是能冻住死物,却已经冻不了活人,虽然随着这妖怪渐大,周围连火也生不起,滚烫的东西也会飞速变凉,但无论他们再怎么打那妖怪,他们自己也不会受伤了!

这真是老天开眼!

再加上这妖怪身上无论什么伤,没多少时候就自行愈合了,村里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打骂这妖怪从萧大山一家的娱乐活动演变成了萧家村人的娱乐活动,很是给平淡无味的农村生活增添了几分乐趣。

萧大山的婆娘不久后又鼓了肚皮,这回怀的就是个正常娃娃了,十个月就落了地,哭得响亮无比。萧大山试着掐了掐他,几乎把那娃娃掐死,却始终也没有什么异象生出,俩人这才终于放了心。

那妖怪就被随随便便地养着,不让他死便罢了,若不是村里塾师看他光着身子实在有碍观瞻,萧大山的婆娘连那几身衣服也不想舍给他。

好好的衣服,那布料都是萧大山的婆娘自己纺的,辛辛苦苦制成了衣服,给个妖怪穿实在是浪费。

反正妖怪是不会有人的廉耻心的,萧大山的婆娘很有自己的算盘。

妖怪在萧家村里长了六年,萧大山也没想起来要给他起个名字,旁的人更没觉得有这个必要,大家就一直“妖怪”、“妖怪”地叫着,简单好记,一听就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

只有那妖怪自己知道,在他三岁的那年,有个白胡子的老爷爷路过村头,看见了他,便叫了他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骨头。

“孩子啊,你叫什么?”那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这样问他,妖怪惊讶极了,他没想到会有人叫自己孩子。

孩子,不就是村里那些和自己一般大小的胖娃娃么?那些胖娃娃是孩子,他知道,可他不是啊,他是妖怪。

不知道为什么,妖怪那时候突然不想在老爷爷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不同,他知道妖怪不是什么好词儿,于是他想了又想,借了自己爹娘孩子的名字。

“我叫……我叫萧大牛。”妖怪说这话的时候心虚极了,头低得几乎垂到胸口上,生怕被那老爷爷发现自己在说谎。

出乎他的意料,老爷爷并没有深究,只是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摩挲了一下妖怪冰冰凉的脑门儿。

“孩子,你是有仙缘的。萧大牛这名字太俗,配不上你。”老爷爷看着他,掐起手指,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很久,终于叹息一声:“你我没有师徒缘分啊,你是有大气运的,该当有更好的去处。”

“不过萍水相逢,也算一分因果,我便送你一个名字。”

“子,乾气动也;白,东方色也。二者皆利金,而你眉间锋锐,与剑有缘。此刻东方既晓,为你我相逢之时,你便叫萧子白吧。”

说着,那老爷爷往妖怪的脑门顶上一拍,“萧子白”三个字就牢牢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而他也同时在那一刻生出了莫名的了悟:从今日起,那三个符号,就代表着自己。

我从此就叫萧子白了。妖怪想,他抬头想谢谢老爷爷,却看见村头空荡荡一片,唯有西风吹落叶,又哪里还有人在。

萧子白快步踏过村头。唐临在他的怀里蜷缩着,悄悄透过缝隙窥看着四周景色,突然他愣了一愣,本能地想要皱眉。

他清清楚楚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孩童跑来,嘻嘻笑着指着萧子白,喊了一声“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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