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丽华莞尔,道:“故而女儿是去享福的,可惜娘不随我一道。此番进京,不知归期,来日相见不知何时,女儿从此不能在孝顺于你,唯有为你日夜祈福,万望你安康常乐。娘你要好好保重,万事莫忧,开心度日方是正理。”
阴邓氏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阴丽华的手背,甚是不舍地叹息道:“娘的贴心丫头啊。”目光恋恋不舍地看着阴丽华的脸庞,“娘到了这个年纪,还有何事看不开,你们尽管去吧,娘会好好的。天色已晚,你们明日尚要赶路,早点回去歇着吧。”
“女儿等你睡了便回去。”说着,把阴邓氏的手放回被子里,唱起了儿时阴邓氏为她哼唱过的歌谣。
阴邓氏含着笑在女儿的美妙的歌声中渐入梦乡。
翌日,阴丽华和刘黄夫妇等在阴识、傅俊的护送下,向洛阳出发。而刘武氏与刘丁氏却因不舍离乡便留了下来。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不安,许多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或饿亡或冻亡他乡,露尸荒野。天下纷乱,最苦的莫过于百姓。每每想到路上看到的那些侄子弱妇瘦骨嶙峋,目光空洞的模样,阴丽华便食难下咽。思虑再三,终是把心里的打算告知了她的兄长阴识,“大哥,我想变卖手里值钱的东西,换些粮食给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阴识对此并不赞同,他说:“大哥知你心善,然以你一己之力,甚是微不足道。况一次粮食终究改变不了什么,又何必多此一举。你手里值钱的物件皆是娘为你日后精心而备,不可妄动。”
阴丽华摇了摇头,说:“大哥,圣人有言:‘莫因恶小而为之,莫因善小而不为。’妹妹亦非迂腐之人,惟圣人之言必为,妹妹不过求一个心安理得罢了。妹妹今日若不为之,此生我心难安。况妹妹与予之粮食,本意并非使之果腹一顿,而是予之生之希望。妹妹相信大哥亦看到了,他们除了瘦骨嶙峋,饥肠辘辘之外,分明还双目无神,似已无生欲。然他们不过是而立之年,双十年华,甚至仅为稚子,他们余生甚长,大可有所作为,若是就此离世,岂不可惜。妹妹予之粮食,不过意令之把粮开荒种,待到收成时若能逢天下大治,如此便可安居乐业,岂不甚好。即便收成之时尚非天下大治,至少亦有安定之处供其安居,亦是甚好。有希望总比无望好,有事可为总比无事胡思好,大哥,你以为如何?”
阴识细细听来,不免生出惭愧,他不禁想:难道自己上过战场,杀人如麻,竟变得冷血,没有了一点慈悲之心?自己的宏愿便是助明君造福百姓,既见百姓遭难却袖手旁观,如此岂非与自己的宏愿相悖。想到这里,阴识不禁生出些许愧疚,对阴丽华的提议自是没有再反对,他说:“妹妹所言甚是。妹妹之提议,哥哥定倾力相助。你放心,今日变卖之物,他日大哥定为你寻来更好。”
阴丽华得到阴识的支持已经很高兴了,再听到他后面所说的话,心里更是高兴,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很幸福。这辈子虽然没有遇到自己所求的如意郎君,但有斯亲人,她亦足矣。
就这样,阴丽华开始变卖自己的东西去换粮食,让阴识分给难民。阴识对难民说:“你们可以用手中之粮饱腹一顿,而后再如今日这般昏昏噩噩等死,客死异乡,暴尸荒野,无人问津;亦可把手中之粮开荒种,收成之时逢上天下大治,便可就此安居乐业,即便天下尚未大治,此处亦会大安,你们亦可一日三餐得以果腹,儿女双全,指不定还能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那一日。”
只见那些难民听着阴识的话眼里渐渐重新有了光彩,只是他们却不信阴识所言,他们所在之地真的即便不逢大治亦会大安吗?于是,有难民问了阴识身份。
阴识在更始帝时拜骑都尉,封阴乡侯,刘秀称帝,下令各处暂时各位原职。阴识便把自己骑都尉的身份告知他们,再加上傅俊的侍中身份。虽然在场许多百姓不知道骑都尉和侍中的官大不大,但只要是官话,他们心里便信上许多,况且他们也是有脑子的,他们如今一无所有,不管阴识与傅俊有什么目的亦是无用,所以自然是信了阴识的话,其实,最主要的是阴识的话打动了他们无望空洞的心。于是,他们虔诚地接过粮食,满怀希望地离开了。
阴丽华在一旁看着,似是自问道:“我也不知此举是对是错,又是否能有助于他们?”
守在阴丽华身边的柳方如自是听到了阴丽华的话,她回应道:“昔日奴婢与母亲流离失所之时,哪怕是得到别人施舍的残羹冷炙,亦不胜欢喜,从此亦会多了一分努力活下去的力气。”
阴丽华闻言,侧首看向柳方如,心里无不怜惜,却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