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州。
城西荒凉的边缘地带有间破庙,这里曾是郭传宗在辰州城亲自设下的丐帮分舵所在。
也是在这里,因为鬼兵域的突然来袭,他与剑晨初次结下了兄弟之谊。
那时的他游戏江湖好不快活,而初下山的剑晨也纯洁地有如一张白纸,生就了一副天生的侠义心肠。
然而如今再回辰州,两人的境遇心态却已大不相同。
破庙中一间四处透着风的破落小屋内,郭传宗早已醒来,枯坐在床边,出神地盯着床上那人。
那是他的爷爷。
郭怒。
明明知道床上这昏睡之人的身份,可郭传宗每每望向他的脸,却根本找寻不到半点爷爷曾经那高大威猛的样子。
烂泥一般的面皮胡乱堆砌在郭怒那塌陷的脸骨上,五官混乱地扭曲着,就像是城东头那泥人张手里只捏了一半的半成品泥人。
而这……就是他的爷爷!
郭传宗怔怔出着神,虽然守候在郭怒床边,可思绪早已不知飞向了何处。
为何,为何爷爷会去练那危害极大的以身炼剑之法?
现在想来,三年前郭怒在传了几成功力给郭传宗后,突然说要出趟远门,自至了无踪迹,想来正是他自感无法再控制以身炼剑心其心智的剥夺,不敢再继续让郭传宗呆在他的身边。
三年前,你都经历了什么?
郭传宗怔怔看着床榻上不成人形的爷爷,泪水突然有着奔涌,十三年前,你又到底做了什么?
这一切本是他与剑晨等人去往衡阳洛家意欲找寻的真相,可是在经历了那样一场足以令人崩溃的血腥屠杀之后,他们得到的,却只是郭怒这副不成人形的模样。
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此依然一无所知。
门外响起了人声。
郭传宗深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仔细将盖在郭怒身上的被子掖好,这才一转身,往屋外走去。
尹修月早与他说过,以郭怒如今的状态,能保持住现在这副模样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在安安银针定穴的压制下,尹修月也鼓尽功力,又在郭怒的体内布下了一层以身为炉的气劲,可以说,只要不受到绝大的刺激,郭怒是肯定不会醒来。
拉开门,正见雷虎捧着巨大的木瓢咕咚咕咚大口灌着凉水,此时已快入冬,他竟湿透了衣衫,头顶上还有丝丝汗水化作的雾气在升腾。
郭传宗怔了怔,同一时间,安安也自另一侧破屋里走了出来,问道:
“怎样?”
雷虎放下喝了个底朝天的木瓢,大手抹了抹嘴角,又深喘了口气,才道:“没有,完全没有!”
又顿了顿,疑惑道:“洒家跑遍了辰州还有巫州,以及两城附近方圆五十多里的地界,竟然完全没有听到自任何一个人的口中说出衡阳城中之事!”
“一个……都没有吗?”
郭传宗与安安俱都一怔,没有?
十日前,众人赶在安禄山的铁军入衡阳城之前,带着昏迷中的剑晨三人脱出衡阳,一路上急赶慢赶,好歹赶回辰州,一个相去衡阳甚远,相对安全一些的所在。
现下众人的处境很是尴尬,安禄山突然率军出现在衡阳,若说与剑晨与安安没有关系,那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于是,安禄山的军队他们要躲,而更要躲的,还有江湖中人。
断剑联盟在衡阳一役死伤过两千余人,这已然是个耸人听闻的巨大惨案,莫说在大唐,就是前朝,前前朝,也从没有发生过!
若这件事在江湖上传开,那么无论是剑晨,还是参与其中的其他人,都会为整个武林所不齿,成为人人唾弃的杀人魔头!
所以这一路走来,直到来到辰州为止,众人都很小心,小心到宁可走得慢一些,也要明白无误地躲开所有人的视线范围。
好容易到得辰州,风平浪静的感觉令众人俱都感到诧异,于是还没喘匀一口气,雷虎与管平又简单易了易容,回过头去探查衡阳到辰州这一路之间的动静。
结果现在,管平还没有回来,雷虎却带回了令人诧异不已的消息。
没有动静,怎么可能没有动静?
衡阳城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一座死城,上十万的百姓离奇死,平日里往来客商也是不少,那么若想将这消息死死封锁在衡阳城内部,就需要……
不断的杀人!
不管是谁,只要敢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衡阳,就杀!
只有死人才能够永远地将这个消息哽在肚子里,不会被人知晓。
所以也即是说,恐怕直到现在为止,安安等人离开衡阳城的十日后,衡阳附近,还仍然有人在不停死去!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江湖中有数的几个大势力可以做到,可没有动机,离得却也太远。
于是,唯一的怀疑对象就只有正好出现在衡阳的……安禄山!
可安禄山这么做的目的在哪里呢?
他要……造反了么?
说起来,以蛇牙部队的暗杀手段,在暗中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倒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既然没有动静,咱们就走吧。”
安安还在思虑着,尹修月冷不丁从后出声道。
一转头,尹修月与问傲天齐齐站在身后。
“没有动静,你不感到奇怪么?”
安安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还是说,你一门心思的,只想去剑冢?”
“我想去剑冢见我的亲弟弟,有什么错?”
尹修月冷声道:“既然呆在这里也不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