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没了旁人在,两个人可以好好说会儿话了。她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手指轻戳他的手背:“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黄富贵皱皱眉:“没事。”
“什么没事?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赌气的孩子似的。”
他听了这话,又把身子一扭,别过脸去。
韩玉娘不依,伸手去拢他的肩膀,柔声道:“你躲什么呀?”
黄富贵闻言又转过头来看着她,眸光微闪,似有话说,却又张口难言。
韩玉娘眼巴巴地看着他,身子微微往前凑,“你从来不是扭扭捏捏的人。你要说什么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黄富贵心里郁闷,深吸一口气,道:“刚才那场面,本不该让你见到的。我……我真是觉得丢人!”
方才那一幕,简直不成样子。他替自己丢人,也替父亲丢人。
韩玉娘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她用额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头,只道:“夫妻之间,哪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傻瓜!”
黄富贵见她完全没放在心上,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能忍,可我不能忍。”
韩玉娘劝他道:“你别冲动,不管那女子如何不好,她都是公公的妾室。你我皆是晚辈,有些话多说,反而无益。”
方才,宋姨娘气得都要哭了,可那妖娆女子,却是面色不改,看着像是个有城府的。而且眼下,她是什么人并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黄富贵和公公好不容易相见团聚。他们父子之间,不该再起事端,多生嫌隙。
黄富贵和她想得正好相反,他轻笑一声:“我爹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他一向喜新厌旧,家里那十八房小妾都是他一时兴起纳进府的。可是,新鲜不过个三五个月,他就不稀罕了。他不稀罕了不要紧,却弄得院子里挤满了那些妖里妖气的女人,让人看着心烦。”
韩玉娘也觉得很无奈,只道:“话虽如此,但这件事要管也得让奶奶来管,而不是咱们做晚辈的插手。”
黄富贵摇了摇头:“可是奶奶她从来就不管!”
要管的话,家里的那十几个就该开始管了。
韩玉娘轻轻叹息,慢慢抚着他的背:“这件事,咱们缓缓再说吧。今儿是我第一次给公公敬茶,你帮着我点儿,不行吗?求你了。”
黄富贵见她这么软绵绵的求自己,只好无奈地应了:“知道了,过了今天再说。”
韩玉娘微微松了口气,这才起身开门,唤来翠儿进来给自己上妆梳头。
给长辈敬茶不是小事,她不能马虎。
一番梳妆打扮过后,韩玉娘跟着黄富贵重新来到正房,准备着给黄大郎请安敬茶。
黄大郎正等着他们呢,他梳洗妥当,创穿戴整齐,像模像样地端坐在主位之上,看着黄富贵和韩玉娘一同进来,双眉轻挑,面露笑容。
花牡丹见状,忽地从旁边的位置站起身来,故意坐在黄大郎的腿上,整个人往他的怀里蹭了蹭。
宋姨娘看在眼里,气得咬紧牙根。
这妖精到底是哪路货色?这般下作,不知礼数。
黄大郎见她又贴了上来,拍拍她的肩膀道:“牡丹啊,你去旁边站一会儿。孩子们要来请安了,我得好好喝下这杯媳妇茶。”
花牡丹闻言眸光微微一闪,顺从地起身道:“是。”
她去到宋姨娘的身边儿,宋姨娘故意冷哼一声:“好没规矩的东西!真是狗肉上不了正席,丢人!”
花牡丹听着真切,却只当未闻。这会儿,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黄富贵和韩玉娘的身上。
黄富贵仍是沉着一张脸,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而他身边的韩玉娘,脸颊泛红,神情羞怯,一身水粉色的长裙曳地而过,看着水灵灵的,果然是个清丽佳人呢。
花牡丹勾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儿媳玉娘给公公请安。”
翠儿把事先备好的软垫放好,等着两位主子跪了下来。念儿则是小心翼翼端来事先沏好的茶,跟在她的身后等着。
黄富贵的反应稍微慢了半拍:“儿子给父亲请安。”
黄大郎笑意吟吟,点了点头:“嗯,你们成亲那日,我虽然没能赶上,但咱们今儿见了也是一样。”
韩玉娘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面带笑意,一点都不严肃,完全没有长辈的架子,看着还挺和气的。
“请公公喝茶。”韩玉娘恭恭敬敬地送上茶碗。
黄大郎挺直后背,慢悠悠地接过茶来,又慢悠悠地低头抿了一口:“嗯,不错不错。”
其实,他盼这碗茶已经很久了,只是家中没人知道罢了。
“媳妇啊,今儿虽不是咱们初见,但从今儿开始,我就是你的公公了,我该给你准备一份大礼才是。不过,我实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黄大郎发下茶碗,从袖中拿出一沓银票,看起来可是不少。“这个给你。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吧。”
韩玉娘见了银票,微微一怔。那银票的头一张赫然写着“五十两”,若都是五十两的,那这一沓银票加起来,该有多少啊?这红包也太大了!
黄大郎见她诧异迟疑的模样,又是一笑:“拿着吧。你是黄家媳妇儿,荷包一定要鼓。往后好好照顾福哥儿,更要早点给黄家添个男丁才是。”
黄家最缺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丁。这道理,黄大郎比任何人心里都要清楚。
韩玉娘面上一红,转头看了看黄富贵,黄富贵冲她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