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见傅遥坚决,心中也是为难,只怪自己嘴拙,劝服不了她,只得望向冷坊长,怪道:“你倒是说句话”
冷坊长回神,冲傅遥说:“军务大事耽误不得,后天一早就动身出发。”
傅遥闻言,赶紧施礼,叩谢冷坊长成全。
郑氏见这情形,虽然埋怨丈夫无为,但心中却多少有些释然。
只因从阿遥第一天来到永安坊,她就看出来,这孩子不会永远属于这里。
……
哑妇叶氏是在天黑前下葬的。
前来送葬的人,除了傅遥和苏芩,就只有冷香一个。
尽管有刘头儿赠的一口薄棺,但人还是埋的草草。
因叶氏是未嫁之身,依照大夏国的传统,是不能立坟头的,更别说竖墓碑。
傅遥望着头顶越下越大的雪,想来不出今夜,哑姨的葬身之所便会被大雪封埋。
若来年开春再想要找,只怕也寻不到了。
傅遥寻思着,有意在坟头附近做了个记号,心想她即便后日离去,无命再回来,至少苏芩和冷香心善,偶尔也能替她过来看看。
冷香和苏芩大约是知道傅遥要走的事,在帮忙入葬哑姨的时候,几次都是欲言又止。
直到三人祭拜完往回走,两人也没开口。
“哎呀,我娘给我揣的打火石好像撂了。”冷香蓦的停住脚步,一脸懊恼,赶着就要回去找。
傅遥见状,赶紧拦了冷香,“你身子不禁寒,这半天可冻坏了,你赶紧的随芩儿回去,打火石我替你找去。”
冷香为人憨直,自个冒失犯的错,自然不肯叫傅遥担待。
可任她再固执,也固执不过傅遥,只得乖乖的先随苏芩回去。
傅遥独自踏着厚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隔着老远,却见哑姨的坟前仿佛蹲着个人影。
她只当是自己眼花,赶紧往前几步,见那正泼酒祭芳魂的,不是刘头儿又是谁。
看来刘头儿垂慕哑姨的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但在傅遥的记忆中,刘头儿平日里对哑姨并未特别关照,甚至连话都没多说过几句。
若非要说有什么,她只记得有一回,哑姨锄地的时候,被锄柄上的倒刺儿扎了手。第二日,刘头儿就令人拨了个新锄头给哑姨,锄柄还细细缠了粗布条。
再多的,傅遥也想不起来了。
却看的出,刘头儿是个外冷内热之人。
若非哑姨命薄……
想着哑姨入葬时穿的那身如霞红衣,美丽而安详。
这样的女子,本该有更加安逸锦绣的人生。
傅遥想,她此生未必有福觅得良人,若有朝一日,她能遇到心爱之人。
她绝不会任由命运和世俗摆布,必定要牢牢守住自己的幸福。
……
因为后天一早就要走,傅遥回去之后,便开始默默的收拾行装。
其实,傅遥也没什么可带的东西。
她当年是乘囚车,两手空空的来的,无论是鞋袜还是被衾都是后来坊长夫人郑氏给置办的。
除了这些,她一无所有。
冷香和苏芩也默默的在一旁瞧着傅遥忙活,半晌,苏芩才忍不住问,“傅姐姐这是要走?那姐姐以后还会回来吗?”
傅遥点头,接着又摇头,一气儿回答了苏芩两个问题。
冷香无言,憋了半天,哭着就跑出去了。
苏芩有些慌,见傅遥与她使眼色,这才去追冷香。
傅遥也没心思再叠那几件被她来来回回折了多遍的衣裳,索性躺倒在炕上,翻出了哑姨临死前赠给她的那枚玉坠子。
玉坠有铜钱大小,通体润白,是由上好的羊脂玉雕成,价值不菲。
想来能发配到此充做罪奴的,十个有八个都曾出身不俗。只要小心,贴身藏着一件这样的宝贝,也不难。
她身上就还悄悄收着已故娘亲的一对翡翠耳坠,留作念想。
只是这玉坠子上雕刻的图腾,仿佛在哪儿见过。
傅遥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只好又将玉坠仔仔细细的贴身收好。
……
这夜,冷香没回来,傅遥也没睡好。
第二天,她本想去见见冷香,却又怕冷香见着她再难过,便没去。
出发那天,傅遥原以为冷香也不会来,直到载着他们被选中的二十个罪奴的囚车,缓缓驶动,冷香才领着幼弟小宝从暗处追出来。
隔着囚车,冷香泣不成声,她不求傅遥还能回来,因为她曾听她娘亲讲过,凭傅遥的美貌与才智,一旦有机会乘上东风,必定要与那高飞的鸿鹄一般,扶摇直上。
她只求奔赴战地的傅遥,能珍重自身,平安康泰。
“香儿,你要嫁个好人,生好多可爱的孩子,一家和睦安康。”傅遥说着,将娘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那对翡翠耳坠子塞进了冷香的手心。
囚车渐行渐远,傅遥没有回头张望她曾生活过五年的地方。
她只能向前看,向京都的方向看。
她想,她迟早要与兄长傅远一同回去,为父伸冤,替家族雪耻。
离开,只是个开始。
……
一行启程没多久,天空又降下大雪,因为傅遥等人所乘的囚车,只是用粗木搭的简易囚车,一下雪一起风,身上就冷的像针扎似的受不了。
傅遥与其它同行的女奴围在一起相互取暖,但身上的唯一感觉还是冷。
突然,行驶中的囚车摇晃着停了下来,一个看守匆匆打前头过来,指着傅遥说:“你下来。”
傅遥哪有说不的余地,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