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凉萤在屋子里,看着廊下站着的薛简。
大雨了几天的南直隶,今日总算是有点儿阳光了,暖洋洋地晒在身上,仿佛将一身的潮气都给带走了。薛简就那样背着手,站在廊下。和煦的阳光透过抄手游廊放下的竹帘子透在他的身上,脸上的笑比初放晴的天还要暖上几分。眼中的光彩在看到谢凉萤的刹那满盛着浓浓的宠溺。
谢凉萤咬着唇,脸上飞起了两道红霞。宽大的袖子落下来,将她一直在绞着帕子的手给藏了起来,似乎也藏住了她在异地乍见薛简的女儿心思。
两人已是多日不曾见面了,此时一见,心情难免有些激动,又莫名地有些情怯。可碍着有长辈们在场而不好互诉衷肠,彼此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站着,遥遥相望。
曹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嗔道:“我带你进来是为着让你和人这么对看?你不是说有事儿要和老夫人说吗?”
薛简朝她投去一个歉意的笑,举步走进了屋子。在经过谢凉萤身边的时候,悄悄地捏了下她藏在袖子底下的手。谢凉萤的脸越发红了。
曹夫人倒是瞧见了,却不啃声。谁不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小年轻们郎有情妾有意,还订了亲事,做长辈的就别那么不上道地当老古板了。
薛简的手很快就离开了谢凉萤,他径直朝魏老夫人和老王妃走过去,先向二位行了礼。而后对魏老夫人道:“老夫人,您外孙女儿,谢家的二姑娘在我离京之时,托我给您带一封家书。”他将信放到了魏老夫人的手上,“想来是报平安的,谢二姑娘素来纯孝,老夫人可真是有福气得很。”
薛简并没有称呼谢凉晴这个已婚夫人为李二夫人,而是将她摆在了魏家外孙女,谢府二姑娘上头。虽然仅仅是个称呼,但对魏老夫人来讲尤其熨帖。她如今巴不得谢凉晴赶紧和李家义绝,重回清清白白的身份。
就算谢家不认,他们魏家就养不起了吗?!
魏老夫人努力睁大了眼睛,看清了信封上的字,清隽的字体,是她家老爷子手把手教出来的,谢凉晴的字。她颤着手打开那封家书,从眼角滑落的泪掉在了纸上,糊了上面的字。她赶忙拿袖子擦了擦,但眼泪仍旧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听说谢凉晴平安到了京城,谢凉萤心里的那块大石也落了下来。她上前扶着魏老夫人,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低声劝慰道:“如今可好了,二姐姐平安回去了。您也可以放下心了,可莫再哭了,回头哭坏了,二姐姐又得心疼。”
魏老夫人捧着家书又哭又笑,“是这个理。我得把自己个儿给顾好了。阿晴一路上定是吃了许多苦,身子亏了不少。若是到时候我倒下了,又得叫她拖着病体侍疾,那可怎生是好。”
将魏老夫人劝下后,谢凉萤抬眼去看薛简,见他双眉间带着一股子焦虑,心知他是担忧老薛。她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双珏带回来的那半块腰牌她一直妥善地贴身收着。踌躇了一会儿,谢凉萤将那半块腰牌从荷包里取出来,放在了薛简的手里。
“双珏夜探李府,找到了这个。”
旁的话再不必说了。
薛简怔怔地望着那腰牌,上头还有被烧过的痕迹。
谢凉萤见他捏着腰牌的手渐渐收拢,仿佛要将那腰牌给捏碎了。她张了张口,将要说出的话又咽了下去。这时不管自己说再多的话,都比不上老薛完好无损地站在薛简跟前。
薛简的面色如水,倘若不是看着他手上死捏着腰牌不放,恐怕没有人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将那腰牌小心收好,一脸沉静地道:“李经义在京中受了弹劾,已是夺官下狱。我这次前来,乃是奉了旨意的。”
特特的奉旨来南直隶,除了抄家,别无他想。
魏老夫人方才见翠浓的时候,已是细细问了她谢凉晴在李家的情状,对李家也恨之入骨,巴不得一家子全死干净了才好。她对薛简道:“既然侯爷领了天使的指责,那我们就不多耽搁侯爷了。快些将个正事儿办了才妥当。”
薛简告了一声罪,便要上李家去拿人。谢凉萤上前了几步拉住他,低声道:“怕是还有个二姐姐的陪嫁,蒋嬷嬷同老薛在一块儿呢。你去的时候记得多留意,那同翠浓一般,也是个忠仆。”
薛简朝她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
且说李家那头没能等来小厮将单大夫带上门,却是等来了京中天使莅临的消息。李老爷子跌坐在太师圈椅上,双腿往前一伸,喃喃道:“完了,完了。”
人还没送出去,那头就已经上了门。逃不过了。
李老夫人也沉默不语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她不甘心,自己做媳妇儿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为什么等自己熬成了婆婆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呢?难道做婆婆的还管教不得媳妇了?
她想不明白,以后也不用再想明白了。因为老天爷没有留给她什么时间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李老爷子还是想在最后关头做一番挣扎。他亲自将薛简迎进东厢房,让他见一见正歪在床上歇着的老薛和蒋嬷嬷。
薛简见了他们二人,便在心里舒了一口气。他见老薛虽然面色不大好,但眼睛却还是极有精神的,眼眶一热,不住地在心里埋怨自己。什么样的差事不能有?偏叫老薛来掺和这等事。明明先头那次还说着再不让老薛涉险,转头不过几日,就自打了嘴巴。
老薛与薛简相处多年,只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薛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