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还有这些成年旧怨。”老太太气道:“但万家也太过毒辣,是他们先害死谢家女儿,后来自家坏事的混账死了,也不过是一命抵一命,他们还有什么可怨恨的?”

话是这么说,可在万家心中,谢家一个女孩罢了,她的一条命,怎么能跟万家当家人相比?再说万亭武,尽管与父亲不睦,但身为人子,大义所在,他不找谢家麻烦,别人都要说他不孝。哪怕两家的事全由他是个断袖所起。

所以有些事,本身没有道理可讲,仇恨已经结下,没法化解,那就严正以待好了。

老太太叹道:“虽是万家居心叵测,但错在我,身为一府主母,没能管好内宅,险些孩子家里孙儿……”

“不,是我给了他们机会。”

老爷子长叹一声,疲惫道:“如果我早早请封世子,郢国府如铁板一块,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错在我。”

老太太一惊:“你的意思是……”

然而谢敬亭已经万分疲惫,闭上双眼养神了。

当天晚上,谢灵英院子里的人也杖毙的杖毙发卖的发卖。他本人也被发落到了庄子上,对外说是修养,其实老爷子亲自下令,让他十年之内不准回来,任何人等,不得求情。

二太太孙氏,被老太太狠狠教训一顿,当天夺了她的管家权,只命她在小佛堂,日日抄经书,直到想明白为止。

谢灵骄自落水之后,病得更加严重,为此不得不请了大夫在家里,日日守着他。

至于二爷谢勋,老太太到没有说他一句不是,只是三天之后,老爷子请封世子的奏折就已经批复下来。

长子谢韵封为世子,承爵郢国府。

大房闻此消息,终于松了一口气。

谢韵从前就经常往外跑,自得了女儿之后,到处打听年过百岁的老人,想要请福寿双全的老寿星给女儿起个小名,好沾沾喜气,因此好些天没回府。待到回来之后,才直到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男人暴跳如雷,当即进了儿子的院子,那气鼓鼓的模样,不像是担忧,倒像是生气。

然而当他看到儿子那惨白的小脸儿病弱的小身板之后,到底没舍得说什么重话来。

他沉默半晌,最终说了一句:“我知道你这是在逼我,对吧?”

“父亲说是就是。”

小公子还是那副样子,风轻云淡的,平静的不像话。

谢韵长叹:“你们都在逼我。”

“父亲如果当真无心,我们逼您也是徒劳无功。但是爹爹,这世界上的事,并不是不争就能安享太平的,我知道您心里忌讳什么。苏老先生是当代鸿儒,您敬仰他,当初苏先生遭人诬陷,成了舞弊案替罪羊。那么多朝臣士子知道真相,却只有父亲您一人为苏先生辩白作证,还因此遭到牵连。您对读书人失望,对朝廷失望了所以准备不理世事,儿子心里都明白。但是父亲,难道这件事,不让您觉得,权力是个好东西吗?想一想,有了权力,黑的能变成白的,错的能变成对的,死的,也能变成活的,多有趣?”

“你!”谢韵气急:“是非黑边,自有公理在,岂能随意颠倒!休要在说这些胡言乱语!”

谢灵骄好笑:“父亲,我是将死之人,说说而已,您气什么?”

“你说我气什么?你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父亲错了,儿子正是因为自己要死了,才希望你们能好好活着。我虽然只过了几年而已,但躺在床上,只能把很多事情翻来覆去地想。想的多了,自然就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比如从前,吃喝富裕就算解除危机,因为不用死,比如现在,有了妹妹,富贵钱财,也再难保不住她,要说逼迫,也不是我,不过情势逼人。父亲若不力争上游,国府就没有依仗,妹妹就没有依仗,等她长大,就只有任人鱼肉的分。父亲生了她,欢天喜地的,难道真的一点不顾她的死活?”

谢灵骄条理清楚,字字在里。

谢韵听了他的话,却只是冷笑:“先生夸你几句聪慧,你真当自己聪明过人了?蠢!”

谢灵骄瘪嘴。

“朝堂上的事,你懂什么?今上年事已高,正在为太子登基铺路。太子登基之后,头一件事,恐怕就是撤藩,这种情况下,郢国府力争上游是好事?”

谢灵骄显然没想到这个,愣了一愣,道:“怎么可能!今朝立国才多少年,怎么就要撤藩?这也太……”太急切了。

“所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乱出头。”

“我才没有乱出头……”

“所以现在病怏怏的是谁?我就不信谢灵英那榆木疙瘩真有那个胆量把你推下水里去!”

谢灵骄咬牙:“是万家存心挑拨离间,让我们着了道儿!”

“万家刚进京城才几年?正是谨小慎微的时候,见了我们,也定夺阴阳怪气耍耍嘴皮子,他有什么能耐把探子□□国府来?你自作聪明,一时能瞒得过父亲,时间久了却不可能。”男人说着,到底软了语气,语重心长道:“阴谋诡计,始终不是正道,灵骄,你还小,不要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折手段,凡是要有耐心,要等待时机……”

“耐心我有很多,但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静待时机了,这您心里分明是知道的,父亲。”谢灵骄打断他:“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活不了多久了。所以等待时机这种事,与我根本没有可能,儿子无能,就只能不折手段了。”

一时之间,谢韵心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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