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枯了许久的桃花桠杈枝头刚有新蕾初攀上之时,晓绿上仙被剔去仙骨,打入下界,今世不得再重登九天为仙。
她走的那日,仙界众花凋零,就连生了桃花苞也枯瘪了,似乎这一年里仙界都不会再见到一点鲜艳的花色——处处都是枯败和死寂。
“……晓绿走了吗?”缚君负手站在天池畔,抬头望着头顶枯了的桃花枝。
宇文猛揖首答道:“是,离筝魔君一直在仙界入口等她。”
行刑之前,他去看了晓绿最后一眼,问她后悔吗,晓绿是怎么回答他来着?
——“不后悔,他在等我。”
“真好。”缚君喃喃道,“老师都没有在等我,即使我在等他,他也不会来。”
宇文猛放下手,沉默不知如何接话。
但缚君似乎也没有要他说话的意思,松开右手,露出被他一直握在手心的墨团。那墨团受热,早就化成了一手的墨汁,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往下淌着。他从桃花树上,折下一截枯枝问宇文猛道:“桃花还会开吗?”
宇文猛以为他问的是仙界这满天街路上桃花,便答:“会的。”
缚君怔怔地点点头,说道:“我走后,你们可从云明海皇室中再择新君。”
宇文猛听到他这话瞳孔猛然一缩,单膝跪下道:“帝君!”
缚君解开自己头上的帝冠,一扬手便将其抛入水中:“皇姐其实有句话说的对,我没有资格一出生就身居这仙界的至高之位。天帝之责太重,希望新帝不会后悔。”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朝帝宫内走去,背对宇文猛说道:“召老仙们来帝宫一趟。”
宇文猛踌躇片刻,眉头紧皱,但还是照缚君的话去做了。
而后,血满帝宫。
宇文猛就这样站在门外,沉默地看着缚君杀了殿里最后一位仙君。仍带着余温的血液飞溅到他脸上,但他只是眼睫颤了一下,抬手拭去血珠后,静候缚君继续下达命令。
缚君此时浑身是血,右手心的墨汁被鲜血冲刷的斑驳不清,垂在指尖,似笔墨落下后点在眉心间的一点朱砂。
他扔下手里的剑,像个孩子一样坐在满是鲜血的大殿里,笑得极为开心:“我想要老师来接我。”
宇文猛闻言,一句话也不说地转身,立即朝镇魔塔而去。
于是浮云枝拥有了第二次出塔的机会,可他听清宇文猛的话后,却再也没了心思欣赏仙界的长年之光景,日月不夜之山川。
当他见到除了帝服,满身鲜血坐在阶梯上等他的缚君后,浮云枝也不知道自己对他是怅恨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也许他一开始就没有走到他面前,将那个粉团子抱起来,他如今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浮云枝再次开口喊他的名字:“君君……”
“老师……”缚君笑得很开心,“我在等你。”
浮云枝走到他面前,抬手擦干净了他脸上的血迹,又从怀中掏出一截红绳仔细捆在他手上。
缚君问他:“这是什么?”
“红线……将我们俩永远绑在一起的红线。”浮云枝缓缓答道,他抬起头盯着缚君的双眸,“我们回去好不好?”
缚君拽住他的衣摆:“好……”
再之后呢?
缚君坐在镇魔塔冰冷的石地上回忆着那些往事。
再之后,就是永不相见的四万年。
浮云枝骗了他。
他根本就不想再和他在一起了,他宁愿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用笔墨勾勒出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女童陪他,也不愿来看一眼永远在等他的他。
他好嫉妒落夕叶。
他一直在想浮云枝为什么不肯原谅他,想了几万年始终还是想不透,他有时甚至会觉得浮云枝也像他当初那样,为他编织了一个几乎有一生长的幻境,幻境碎后,他还是那个坐在案桌之前,日日聆听老师教导的学生。
然而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因为他走之前折下的那截桃花也从未开过。
直到云采夜的徒弟来到他面前,他才有了一点希望。
他知道云采夜——那个天赋极高剑修,他也知道他的徒弟喜欢他。
如果不喜欢,他的徒弟为什么要那么紧张他?
许是浮云枝恼他当初强迫他呢?
所以缚君告诉烛渊,让他也去试试——强迫他师尊。
然而云采夜却原谅了他的徒弟。
当烛渊应诺送来仙界最艳的一枝桃花时,他才蓦然醒悟,浮云枝到底为什么不肯原谅他。
他拜浮云枝为师,不过是想拜托老一派仙君对他的控制,而浮云枝认他为学生,却是在认真地教导他。教他为人处世,教他做一个明君,哪怕不能造福众生,也不能为害六界。
但他却辜负了他的期望。
他先是逼走了敬元,又以仙魔两界做注,逼死了缚华芸,逼疯了荒仲;年幼的相夜因他一句话而死,仙界死在魔君刀枪之下将士不计其数,万里白骨。
他继位万年间没做过一件天帝该干的正事,他骂凌杭上仙德不称位,他又何尝不是?
要是早点醒悟该有多好……
落夕叶照旧来找他玩时,缚君抬手拽住了她的袖角:“夕叶,你能帮九哥哥一个忙吗?”
落夕叶皱眉想了会:“我得去问问爹爹呢。”
缚君点点她笔尖:“这事可不能让你爹爹知道。”
落夕叶闻言更加犹豫了。
缚君却道:“还记得你爹爹以前给你吃的那串糖葫芦吗?”
“记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