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一晚的醉酒失态,司徒音感到很丢脸,不过他跟落雪之间的那点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之后,司徒音也不再有什么不好的状态。
时间流逝的飞快,半个月转瞬间就过去了,到了婚礼前一天,李大娘带着小虎和司徒音,去了一趟林府,要取苏沫儿给落雪准备的嫁妆。
出嫁前,待嫁新娘是不能再离开的了,所以,小院里只有落雪一个人守着。
落雪坐在屋檐下绣着一个荷包,那是要绣给雨子的,明日她就要嫁入徐家,成为他的妻子,他身上的任何贴身之物都要她来做。
正低头思索着要绣翠竹还是松柏的花样时,隔壁冯大娘过来了,一进门就乐呵呵地对她道恭喜。
落雪自然是要热情迎接,冯大娘拉着她的手道:
“落雪啊!你明天就要出嫁了,大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你,这里有几坛子桂花酒,算是大娘送你的贺礼。”
“多谢大娘,明日酒楼会大摆筵席,到时你和各位街坊邻居一起去吃喜酒,不用怕给我费银子,大喜的日子,不心疼银子。”
“那感情好啊!大娘一家和街坊邻居们就沾你的光,顺顺你的喜气。哦,对了!你弟弟来了,就在巷口等你,我是特地来告诉你的。”
“啊……多谢大娘,我知道了,我待会就出去。”
送走了李大娘,落雪站在院子里沉思了许久,最后无奈地叹息一声,锁上院门走出了巷口。
周琛子今日没有穿铠甲,而是穿着一身青蓝色的便装。落雪站在巷口的桂花树下,眼中有泪涌出,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周琛子了。
她逃避着自己的这个弟弟,只知道每年的某个时候,他总会托人送来衣物和银子,还有一封书信,可她这么多年来一封都没有拆开看过。
落雪抹去眼泪,缓步上前,周琛子转过头就看见落雪走来,疾走几步上前,突然又顿住了。
两个人就站在那里相望着,默默两无言。最后还是周琛子开口道:
“半个月前听说你就要出嫁,我特地回了老家,在以前家的院子废墟里,挖出了娘给你和二姐姐埋下的女儿红。”
一句话让落雪的泪又落了下来,她背过身去不住地擦泪,家,这个遥远又熟悉的名字,她早就失去了。
在敌人马蹄的践踏之下,那个生她养她的故城早就不复存在了。
“你回去,就为了拿这些酒?”
“我还给爹娘,二姐姐还有父老乡亲们上了坟,耽搁了一些时日。我跟爹娘二姐姐说了你要出嫁的事,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那就好,我不孝,连上坟都没有回去过一次。”
“亲人们不会怪你的,我把属于二姐姐的那份酒也带来了,她是不能体会到嫁人的心情了,就让你替她感受吧!”
落雪回过身,看着高自己一个头还多的弟弟,昔日拉着她的手要糖吃的鼻涕小孩,已经长成了威武雄壮的少年郎。
时光毅然过去,很多东西已经不会停留在原地等待了。
她走到周琛子身后,那里是整整一车的女儿红,坛子上贴有红字,标明着年份。整整二十一坛酒。
在她出生那一年,娘亲埋下第一坛酒,之后每年,娘亲都会埋下两坛酒。
娘亲说埋到她及笄之年就不埋了,然后等她和妹妹出嫁之日,搬出来给客人们喝。
酒还在,味道越发的醇厚绵长,可埋酒的人却已经不在了。她十岁那年,城破家亡,什么都不存在了。
“你有心了,还记得娘亲埋的酒,挖出来给我送过来。”
“你是我姐姐,不管你认不认我,你都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没用的,你只要一天不离开苏家军,我一天都不会认你。”
“这么多年了,你何苦如此,你就这样恨苏家军吗?你自己不照样在苏家为奴为婢。”
“你现在不是奴籍了,是个平民。可你敢说,你不尽忠苏三小姐。”
“小姐对我如姐妹一般,她是亲人,不是恩人。”
“可苏家军就是我们的恩人,你为何要恨他们,就连我,你也恨!”
“是!我是恨。要是他们当年早点到,城就不会破,我们的家园就不会生灵涂炭。”
“爹不会战死,娘不会在敌人的马蹄下惨死。乡亲们也不会通通被屠杀。你二姐姐更不会那么年幼就死。”
落雪哭着失声怒吼,发泄着那么多年来心中的恨意,那些悲惨的屠杀场面,她从未忘记过。
“可没有苏家军,我们也得死。他们不是故意不来救我们,天意如此,苏将军也努力了。”
“所以我进苏府为奴为婢偿还救命之恩,可我永远不会感激,我们两个的命是用你二姐姐的死换来的。我要是以此庆幸,我怕百年之后会不得好死。”
争吵着的姐弟二人突然都不说话了,周琛子堂堂八尺男儿都不由地泪湿了眼眶,他带着哭腔喃语道:
“你恨苏家军救不了全城百姓,可我们又何尝不是救不了二姐姐,要是我们大胆点求救,也许二姐姐就不会死。”
“她也许能跟你一样,哪怕为奴为婢也会遇到一个好主子,然后欢欢喜喜地嫁个好人家。”
落雪扑上去捶打着周琛子,疯了似的哭喊,周琛子站在那里任她捶打,他也不顾一切的放声大哭。
他们委屈了这么多年,愧疚了这么多年。今天就让他们放肆地发泄一回吧!
姐弟二人嚎啕大哭,哭到最后,落雪咬牙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