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进。”
赵婉然伸手搭上门把,深呼吸,推门而入。
陆觉民坐在办公桌后,指着正对面的位置:“坐。”
“有事吗?”
他推过一沓纸,屈起的指节敲了敲桌面:“你看看,这是几个四合院的具体位置,还有周围环境设施。”
“这是……”
“你挑一个。”
赵婉然惊惶,“觉民,你、这是何意?”
老爷子沉吟一瞬,“我想过了,你这样住在陆家终归不是长远之计,这些四合院都不错,你可以随便选一个住下,安心养病。”
如今的四合院在京都早就有市无价,大多是传承几十上百年的祖产,陆觉民肯为她安排已经仁至义尽。
“为什么?”女人眼中尽是凄惶。
“你需要一个住处养病。”
“但绝不会是陆家,对吗?”
陆觉民没说话,这样的表现落在赵婉然眼里就相当于默认。
“你……要赶我走吗?”
“答应让你住进来,是出于养病的考虑。而你找我,不就是想在举目无亲的京都安定下来,等待检查结果再做打算吗?现在都已经安排好了,但你似乎并不情愿?”老眼之中乍现凌厉,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女人看穿。
陆觉民不傻,相反,他有着商人天生的精明与敏锐。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问题,是因为当年那段回忆让他不忍破坏,潜意里,他并不想怀疑那个年轻时被他辜负的女人。
可妻子的介怀,徐伯的旁敲侧击,都在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最后叫醒他的,竟是谈熙的一番话。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不忍相信。毕竟,当年那段情也是他所珍惜的回忆。
愧疚也好,多情也罢,他现在愿意再给赵婉然一次机会,如何选择,就看她自身造化。
“觉民,你别这样……是不是水心还在介意当年的事?我可以找她说清楚!”
“不必。”老爷子脸色沉下来,“我只是觉得,你住在这里并不合适。”
“就算以老朋友的身份也不可以吗?”
“她不愿意。”
“……”
谈熙接到门卫电话的时候正在敷面膜,老太太在厨房准备晚餐。
“谈小姐你好,我是小陈。”
“有事吗?”
“有位老太太,说是要找您。”
“老太太?姓什么?”
“赵。”
剑眉轻挑,面膜差点掉下来:“一个人?”
“不是,还有个男的扶着她。”
“你先别放他们进来,我马上下楼。”
“好的。”
挂了电话,谈熙跑进厨房,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奶奶快,找上门了!”
“什么?”火一关,锅铲一撂,“她在哪儿?”
“楼下。”
“走,我们下去。
“好!”
蓬莱小区大门口。
“……这位先生,真的很抱歉,没有业主同意,我们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凭什么不让进?!”一个戴眼镜的高瘦男人满脸凶恶,“我今天还就非见她不可了!”
“既然您不配合,那么我们也只能采取强制手段。”小陈自问是个好脾气,可这会儿也被他惹毛了,什么人啊,不见就是不见,还讲不讲理?
“你敢!”
“不信咱们试试!”
“来啊,你对着老太太打,我看你负不负得起这个责!”
“……你、还有没有孝心?!拿母亲做挡箭牌?!”
“那也不关你的事!放我进去!”
“休想。”
这番争吵已经引来不少围观的人,大家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警告你,别再闹了,最后吃亏的是你!”小陈拿出警棍比划。
高瘦男人连忙退开,却顺手将老母亲往前面一推,幸好小陈收手及时,否则真伤了老太太,他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德运,我们回去吧,别在这儿丢人……”赵婉然伸出颤巍巍的手拉他。
“妈!今天非得找到那个老太婆讨回公道。她凭什么把你赶出去?当年,如果不是她,我现在就是陆家的孩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的,吃不完的鲍参翅肚。”
“别说了!”
“吼什么?要不是你没用,我至于到这儿来折腾一顿?不是说陆老爷子当年对你如何如何痴迷,如何如何不舍?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些情分,没想到才住了几天就被赶出来,真是翻脸无情!”
赵婉然一颗心就像被尖刀刺中,而持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儿子周德运!
没错,几个小时前,她已经被陆觉民扫地出门,此刻再被提及,就像撕开了自尊的皮,剩下鲜血淋淋的丑恶。
“别这样说,他给了我选择,是我不知足……”
“选择?”男人一听,暂时冷静下来,“什么选择?”
“他给我安排了四合院,是我非要留在陆家,你别骂了!”
“什么?!四合院?”男人眼里涌现出贪婪,“你为什么不答应?!是不是傻啊?”
赵婉然被儿子骂得呆在原地,“德运,你别这样……”
住进陆家的初衷,儿子是为钱,而她又是为什么?
情?
说来可笑,这把年纪,又先后嫁过两个男人,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青春正茂时那道笔直挺拔的身影,即便这么多年,依旧挥之不去。赵婉然有时候会想,他是否也如自己这般惦念?如果当年不曾分开,今时今日又将如何?
抱着一点念想与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