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的东西越多,他就是越迷茫。
每个人都带着各自的利益而来,有个各自的立场,讲的东西单听过来都很正确,揉在一起却互相矛盾。泽本来想问殷邛,却因为上次一篇跟林询谦有关的策论引来这等变故,他对于殷邛,提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问多了暴露了他的无知,更引的殷邛的恼怒。
他如今就在这么一个如此尴尬的位置上。
崔夜用希望他行事更温和,善听多听,认真思考,避免殷邛当年上位时期太过雷厉风行的种种动荡,能将大邺平稳的过渡下去,无为而治,百姓安居,方能长久。殷邛当年登基,第一个拿的便是崔翕,崔夜用如此的建议,无法不联想跟他自家的利益攸关。
兵部尚书尤朝泽希望他重视战况,关注边关动态,加大军备的开支,如今大邺自中宗以后连连边关失利,版图一缩再缩,若不对外强硬,主动出击突厥,很有可能让高祖、显宗打下的江山沦落突厥铁蹄。可殷邛如今不断裁军,财政支绌,也是为了维持开支,迫不得已,尤朝的想法纵然正确,可支撑不住军费的巨大开支,也是极为现实的问题。
中书舍人中的邵温书却提出了改制科考制度,广招寒门人才,能给朝廷提供更多其他阶级的官员来源,削减世家实力,更加集中皇权。这一点倒是非常符合殷邛的想法,可邵温书提出的做法却太激进了些,殷邛与世家摩擦了十几年,才如今在朝堂上大幅削减了五姓的官员数量,邵温书想要动晋升为官这条路子,如今世家怎么会轻易放手。
各自都说着各自的抱负,符合着他们自己的利益,泽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或许这时候应该有个人出现,来指点他一番,可这个人该是谁,该出现在哪里,泽自己也不清楚。
他在鸿蒙院外头的廊下这么思考着的时候,却看着修直蹦哒的拖着面无表情的殷胥过来了,后头还跟着嘉树和柘城,他愣了愣:“你们都去?”
“对啊!我把他们都拉过来啦!”修满面兴奋:“我还叫了兆!”
“你叫他做什么!”泽皱了皱眉头:“你上次不是跟他吵过一架么?”
“吵架而已嘛,你说要是今天我们都挨了罚,单留他一个好过,我心里更不爽呢。”他的理由有点可笑。
“原来是想再多加我一个垫背的,那我倒是应该不去,等你们都溜了,再过去找先生报告此事了?”兆背着手站在不远处,他脚步也很轻,如今似笑非笑突然开口,将修吓了一跳。
不过兆纵然嘴上说的不好听,却还是过来了。
殷胥掠过一圈人,心里头却想:能将这六个人全叫过来凑齐的,也就只有修了吧。
之前还觉不出来,自从他们一同住在了东宫,唯有修整天不务正业,自来熟又厚脸皮,每天到各个侧殿去串门,从这里借一本书,从那里顺走一些点心。他最耐不住一个人,四处撺掇,进了东宫倒让人觉得过的最快活的是修。
六个兄弟凑齐了,竟然都是因为修一句随意的想看看女先生,大邺如今的六位养在中宫的皇子殿下,如今正从弘文馆的后门溜出去,去到一墙之隔却大了好几倍的国子监。一个个贴着墙根走,如同做贼一样悄无声息,等到走入了国子监,兆率先直起身子来,看着修做贼心虚的都差点趴在地上,伸手拽了他衣领一把,嫌弃道:“你越这样越显眼!”
修扁嘴胳膊肘拐了他一下:“我倒是没有你做贼有经验。”
兆让这句话一噎,他生的本就看起来更显的有些阴郁暴躁,转过脸去看起来像是很不爽。修也不大在意,拽着他往前走了一把:“快快,咱们这边是律学,律学的先生都特吓人。”
兆没有说话,但是往前走了几步,修拽了他一把,他那种浑不在意的厚脸皮与粗神经,反倒将兆面上那点煞气转瞬冲的几不可见,仿佛兆也是在怕他摆出来的脸色,使得修不再理他。
“我以前爬墙过来的时候,老看着他们板着黑脸在那里训人——”修这话引来周围皇子一阵斜眼。
看来他还真没少逃课乱跑啊。
修缩了脖子嘿嘿一笑,一群少年,也就嘉树个子小显眼了些,他们离开了律学这边的院落,便昂首挺胸光明磊落的往太学的方向走。太学、国子学、四门学这三科讲习儒家经典的学科占据了整个国子监的半壁江山,学生人数也是最多,三科加起来将近两千人,常住国子监内的宿舍,入学年纪一般是在十四至十九岁,所以这帮皇子们也没有看起来太过扎眼。
务本坊本就是靠着大兴宫最近的一个大坊,夜间从宫内望去,务本坊灯火相连,延袤十里,其中又有射圃、仓库、食堂与赎楼,连着十科的千百学生以及西域而来的留学生,又有科考的殿试,这个坊在显宗年间扩充了一倍大小,将旁边的崇义坊合并,才有如今规模。
殷胥前世时,由于后期朝政混乱,大批官员离职,所以加大了每年科考的人数,来主持殿试的机会也有了许多次,所以对国子监也不算太陌生。
今日萧烟清是有制讲,此制讲与前朝不同,前朝制讲规模宏大,多在祭孔、开年等等礼会时有三千人左右参加,又有赞者传声,才能使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