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何与向天青聊完拜师的事,两人便各自洗漱歇下了。
次日,向天青还是像平常那样起了个大早。他自从住进尹家以来,就一直以不给尹家人添麻烦为宗旨。
除了作坊和作坊外的小院以外,他从不到别的地方随意走动。也从不在尹家吃饭。虽然尹家姐妹三番两次地邀请他一道用餐,但他每次都会婉拒,然后到街上找点便宜的东西吃。
他来以后,尹家起得最早的人便从尹千仪变成了他。尹千仪早起做事时,就会看见他已经在打扫院子了。一开始,尹千仪觉得很过意不去,毕竟他是客,便跟他争着打扫,但后来拗不过他,也就默认他的帮忙,把这个工作交给他负责了。打扫完院子,又是收拾作坊,工人们每天来看到的干净整齐的作坊,其实都是他的劳动成果。
为了省钱,他从不吃早饭,打扫完就开始做衣服。而这几天又多了一件事,那就是做体操。他一天要做三遍体操,早起自己做一遍,以驱除睡意;白天同大家一块儿跟着尹千何做一遍,以恢复精神;夜里睡前再做一遍,以赶走一日疲惫。这就是他在京中奋斗的平淡生活。
目前,对他来说,能有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他就心满意足了,更何况这个工作还是他喜欢做的呢。但他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来京的目的,那就是拜师学艺、然后成为一等裁缝。他初来京城时,就已经去拜见过好几位有名的裁缝师傅,可人家都不愿收他,出于生活之迫,他只好来尹家做工。
昨晚尹千何的那些话让他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王裁缝在这一片儿也是有名气的,好多人都知道他手艺好。这些日子在尹家作坊里,他虽然没做几身衣裳,但向天青是行内人,稍加辨识便可知他不是空有其名。要是能拜他为师就好了。
工人们按着各自一惯的时辰陆续到来,而王裁缝一家出现在门口时,大家都主动跟他们打招呼。
“哟,王师傅来啦。”
“水碧今天这身衣裳鲜亮的,自己做的吗?”
对于这些问候,王裁缝都是略微带点儿微笑点头回应,王水碧则只管埋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唯有邓氏会志得意满地跟招呼的人拉扯两句。
“大伙儿都好早啊,都辛苦了。”
俨然一副管事夫人的作派,虽然王裁缝只是个小作坊的管事,但邓氏在这里也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居于人上的快乐,底下好歹有十几个工人呢。
向天青今日见了王裁缝,忽然有一种异样的畏惧感,不敢主动招呼。倒是王裁缝见他莫名地看着自己,便先笑着道了声早。
向天青慌忙放下东西站起来,恭敬地回道:“王师傅早。”
真希望很快就能把这句话的第一个字去掉。
工人们各就各位,接着昨天的活儿做起来。卢大嫂才拿起针线就要找向天青求助。
只见她笑容满面,扭着腰朝向天青走来,“天青啊,昨儿说的那个斜针我又忘记了,你能不能帮我再把这裙子缝一缝。”
向天青习惯性地准备接过裙子,但尹千何的及时出现却提醒了他。
“哦,大嫂,这边不适合用斜针。至于该用什么,你还是去问王师傅吧,他懂得比我多多了。”
他这话不是拍王裁缝的马屁,而是他真认为自己还差得远。虽然他的手艺已经很好,但由于太年轻,又是从乡下出来的,经验和见识自然都比不上生长于京城的王裁缝。说白了,王裁缝吃的盐都比他吃的饭都多,做过的衣服款式比他见过的还多。
卢大嫂收起了笑容,抱怨道:“你不是帮她们都缝了嘛,怎么就不帮我缝了?”
向天青见自己的话惹得别人不高兴,顿时慌了手脚,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连声道歉。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尹千何,为向天青总算有勇气拒绝别人而感到欣慰。但他那生涩的小手段实在又令人不忍直视,别人稍有异议就会败下阵来。看来还是得尽快促成他与王裁缝的师徒缘才是。
尹千何且不去管他,径直走到王裁缝跟前,对王裁缝说道:“王师傅,烦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点儿事儿想跟你说。”
“哦,好。”
王裁缝跟在尹千何身后走出屋子,两人就站在院子里说话。邓氏生疑,也跟到窗前观察情况。她擦亮眼睛盯着他们,眨都不敢眨一下。也不知道她对自己的丈夫怎么就这么不信任,或者说这么有信心,就觉得尹千何看上了他。
李婶儿过来悄声说道:“什么话不好当着我们的面儿说,非要单独出去说?”
邓氏怪声怪气地答道:“就是。”
对于尹千何和王裁缝出去说话这种稀松平常的事,无心之人并不在意,只是顾着自己的事。
而那有心的,则各怀心思,做什么都做不安心。邓氏是一个,向天青是一个。两人心理不同,但表现差不多,向天青也是满腹的疑惑,动不动就往外看看。
被盯的人对里面的情景全然不知,说完该说的话就回了屋。两人进屋时都不自觉地看了向天青两眼,尹千何更是笑着朝他使了个眼色。向天青的心“咕咚”跳了一下,她真的是在帮他说拜师的事吗?
邓氏赶忙凑到王裁缝面前问道:“尹姑娘跟你说什么?”
王裁缝不耐烦道:“跟你又没关系,你打听个什么?”
“我就问问嘛,你凶什么。难道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
“别胡说。”
“那你就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