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是看着宁羽飞说的,却一下子戳到了杨若云的心。
太子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之久,一草一木全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时候他想要四处走走的心情,杨若云能够理解。
毕竟无论好坏,过去了就成了回忆,哪怕再痛苦再不堪,当回首再看时,也只会觉得——不过如此。
所以不等宁羽飞开口,杨若云便催促道:“去吧,陪陪殿下。”
宁羽飞有些不自在,但他不想在这时候忤逆母亲,更不想让自己心中想的事被在场任何其他人所知道。
略微犹豫了一下,他跟在沈凌煜身后出了屋子。
男爵府不算大,毕竟帝都星寸土寸金,一个小小的男爵,能够有府邸已经很不错了。
杨青海这些年浑的彻底,府里像样的都卖的差不多了,整个男爵府被折腾地空荡荡,走了一圈也看不到什么风景。
沈凌煜却十分有兴致,看到熟悉的便开口说两句。光秃秃的假山,杂草丛生的花园,这个破败的地方的确充斥了无数的回忆。
他说了一路,宁羽飞却一直默不作声。
沈凌煜何等敏感,从一进门他就意识到宁羽飞心情不佳,只是没想到源头。
这时候见他还是闷着,不禁问道:“怎么了?别告诉我你很记挂杨青海。”
宁羽飞当然不会记挂他,只是这话他从沈凌煜嘴里听到,莫名觉得很不舒服。
人是他杀的吧,基本可以确定了,不管有什么行凶理由,不管这个死掉的人有多么的该死,可是杀了人,杀了自己的外公,真的该这么无所谓吗?真的该这样平静地过来吗,甚至是走在这个男爵府里,用轻快的语气回忆这一切。
罪恶感,对……难道他没有一丁点儿身为人类的罪恶感吗?
宁羽飞从不质疑太子殿下做下的事是对是错,让他不断脊背发凉的是他的态度。
那种全然不把这种事当做是事的态度,那种不在乎甚至是理所当然的心态。
有什么比不在乎更可怕?有什么比明明触碰了身为人类的底线却觉得心安理得更可怕的?
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子!
一股莫名的火气从心窝里升腾,宁羽飞停住了脚步,突兀地开口:“那天在后花园,我听到了你说的话。”
他模棱两可的扔出这句话,但沈凌煜却立刻捕捉到了真相。
那天,是指杨青海去伯爵府瞎扯胡闹吗?他说的话……能有什么话,无非是宣判杨青海死刑的话。
沈凌煜也站住了,他后背笔直,站在晚夏的凉夜中,有股子为萧索的滋味。
“所以……你是在气这个?”
宁羽飞听着沈凌煜平静地声音,只觉得胸腔里的邪火快喷出来了:“是你做的对不对?人是你杀的对不对?”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抛出的也是问句,他有什么必要去问?他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他希望沈凌煜骗他还是哄他?
然后,太子殿下开口了:“没错,杨青海是我杀的。”
干脆利落地承认了!宁羽飞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凌煜眼睛不眨地看着他:“我不会瞒你,你问了,我就会告诉你。”
宁羽飞却像是听不到这句话。
沈凌煜微微拧眉继续说道:“他该死,早就该死了,以前的事我不想计较,但他不该打你的主意,他怎么能那样侮辱你?我心心念念都想把你留在自己身边,他竟然敢自作主张的把你推给别人!”
沈凌煜越说声音越森冷,宁羽飞猛地回神,转头看到的是他那似乎燃着漆黑火焰的金眸。
明明是那么漂亮的眸子,为什么里面映照的是死神的身影。
明明是那么迷人的微笑,为什么下面掩藏的是残忍和血腥。
那个怯弱的孩子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样子!
宁羽飞转头盯着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心情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杨若馨……是你杀的吗?”
只要沈凌煜说一句不是,他便信了。
可是就像他说的那样,只要他问了,他什么都会告诉他。
沈凌煜瞳孔猛缩,金眸里几乎看不到丁点儿光泽,但他还是缓慢说道:“你知道了。”
宁羽飞面色瞬间白的像纸一样。
沈凌煜拧着眉,一字一顿的说道:“是谢璟对不对?是他告诉你的!”最后半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启齿的低吼出声,那里面的彻骨恨意浓的让人心惊。
宁羽飞声音忍不住拔高:“是谁重要吗?还是说你也要去杀了他?或者把我也杀了?!”
他这话如同一击重锤,硬生生砸在了沈凌煜的身上,将他阴骘森然的神态全部击垮,露出了里面的脆弱和不安。
他着急的拉住了宁羽飞的手,慌忙道:“小飞,你听我说,我……”
宁羽飞用力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声音里全是疲惫:“我知道杨若馨做了很多错事,我知道杨青海也很不对,我也知道他们都该死,但是……你不能这样,你知道吗?你不能这样……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这些事。”
杀人会成为习惯,并且会吞噬人性。
在战场上打过滚的宁羽飞尤其深刻的理解着这一点。
杀死仇人,是开启第一道防线;杀死碍眼的人,是第二条;等到杀了无辜的人,杀了亲缘,那就全完了。
诚然,杨若馨和杨青海都可以称之为沈凌煜的仇人,但不可避免的是他们又是亲人。
沈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