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院,若清又看到了舅舅,看到了那残酷的白色。恐惧感如雨袭来,医院好像一个怪兽,正张开嘴对着若清,眼里都是贪婪和得意。它已经夺走了爸爸,夺走了奶奶,不!不!
“啊!”
若清一声尖叫,抱着头蹲在地上。
内心的恐惧和爸爸离去的痛苦,像一根根针,本就插在她身上,现在是拔出了又再次往相同的口子上插进去,疼得她没有办法呐喊,钻心的痛。血流的全身都是,但没有人可以看见,只有她自己可以看见,那一片片的红,覆盖在她的全身和周围,快要无法呼吸了。
吴玫看着蹲在地上的若清,吓得也不敢踏进医院的大门。
她蹲下来伸出双手抱着若清。她没有听到若清的哭泣声,也看不到她身上的血,这个拥抱帮不了若清驱赶痛苦。
“若清,别怕,我们都在。”
若清听到吴玫的声音才发觉这一路上竟然连有人跟着都不知晓。她惊恐万分的站起来,看着吴玫。
真的是吴玫,真的是吴玫……
她好像感受到了一点力量,眼里的恐惧淡去了几分。
吴玫见状,拉起了她的手。她希望自己能给若清一些力量,哪怕是一丝,或许也能让若清感到片刻安全。
在若清印象中,自从爸爸走了后,妈妈就经常咳嗽。南方多雨的天气里,妈妈的咳嗽声和雨声伴着若清无数个夜里入眠。知了一样还会叫,青蛙也会叫,夜一样静悄悄,风儿一样那么温柔的拂过每一个角落。但是爸爸已经不会再来给女儿盖被子了。而妈妈长期的郁郁寡欢,也很少和女儿交流,家里冷冷清清的。舅舅曾经提议搬去他们家一块生活。妈妈不同意的原因有很多。
若清只记得舅妈说:“这种克夫的女人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住?我不同意!”
然后舅舅给了舅妈一巴掌,妈妈也不再言语了。
舅舅拗不过舅妈,只好作罢。舅舅隔三差五就来若清家里吃饭,希望能给这个冷冰冰的家庭一点点温暖。舅舅在的那几日,若清笑的很开心,妈妈也会露出久违的笑容。舅舅也会做若清爱吃的菜,但是怎么做的味道都不如自己妹夫做的可口,他在家总是练很多很多遍,知道舅妈实在忍受不了不给他下厨方才停止。
后来咳嗽导致肺病越来越严重了。舅舅说一个月前到医院检查,已经是晚期。柳如不愿意告诉女儿,一直要求舅舅瞒着。
柳如坐在那张椅子上,它已经不会摇了,自丈夫去世后,她便把椅子固定住不再摇动。她闭着眼睛,想起了刚认识依邵阳的画面,想起了自己曾经疯了一样爱过的李德阳。
那边花海,不知道还在不在。
那时她才18岁,李德阳22岁。
他把她约到了那片漫无天际的花丛中,然后拿出了这对小耳环,对着这无比灿烂的花海骄傲的大喊到,“柳如!我一定要娶你!我要你做我的女人!”她听完开心的笑了,也对着天空喊到:“李德阳!我一定要嫁给你!此生非你不嫁!你记住了!我是你的女人!”他们笑着一起倒在了这片花海中。那时候,漫天都是蝴蝶,绕着他们飞着,她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她的了!
这个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认为是最后的一个男人,却在第二天,消失了。
也许是上天和她开了个玩笑,一个天大的玩笑,这个玩笑大到可以让她一个人在这片花海中静静的躺着,等到手上的血流干了,她便可以离开了。
体内的血不断的流不断的流啊,她对李德阳的思念不断的增长啊增长,那草丛中的白色小花很快就被鲜血染红了,就像那冬日里的梅花,好耀眼。她感觉天空又回到了那个灿烂的午后,天空还是那么蓝,她微闭着眼睛,伸手去接近天空,想要扑抓那一抹蓝,手去愈发没了力气,她累了,慢慢的放下抬起的手,终于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个身影快速的飞奔过来。就在柳如刚刚踏入这片灿烂时,依邵阳早已悠闲的躺在草丛中。他见这个女子如此忧伤的叹气,就继续埋伏着,一动也不动的。直到没了动静,才想看看这个女子,这一看,却是那血红,让他失了神。
依邵阳焦急的环顾四周,但这漫漫花海中,那来的闲情人啊!他只得把自己的衬衣撕了,给柳如止血,然后抱着她,开始跑起来。
可这薄薄的衬衣布料怎能止血呢?柳如就这样被他抱着,然后那个血还是在滴,那些花儿,好像开始担心了,都伤心的低了头。柳如脸上还是微笑着的,因为那些美好的画面肆意的侵占了她的全身,刺骨的疼痛都已失去了知觉!
依邵阳开始大声的喊了起来,“救命啊!这里有人受伤了!救命啊!!”
呵呵呵……
柳如发出淡淡的笑声,很轻很轻,轻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就像她爱依邵阳,说出来,别人都听不见。
就像这一刻,她得知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浮现在脑海里的第一段过去,依然还是李德阳。
“这件事就瞒着若清吧,这么多年了,我告诉自己要让她健健康康的成长,但是我没有做到,只顾着自己的情绪,从来没有关心过她,我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啊,这下到了九泉下,依邵阳恐怕要恼我了。我这里还有一笔她奶奶留下的存款,哥你拿着,日后给若清做嫁妆,日后若清,就要拜托哥哥了,啊,妹妹真是没用啊!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说到这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