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馥向前走了几步,须臾才折转回来,那双黑瞳在烛火摇曳之下放着幽幽的光芒,闪耀如同天上的星子,面容也甚冷。
“以我与韩尘之间现在的关系局势,怕是这件事到了他手里展开调查的时候,你今日出现在我素缨楼的事就没可能不被他查晓,而你既然与我有这么一面之缘,只怕……到时我还会成为你的拖累。”
她语声有些愧疚与谴意,在李挚寒一震的当口,她便又续道:“我有个法子,倒是个好法子。”
李挚寒本是觉得自己斗不过这两对势力,现在听了宁馥这一番言词,只觉得自己便就是不去斗也是不行了。
就见宁馥微微一垂目,敛去了那一对黑瞳的清辉,声音不大,却很沉稳:“先前官商勾结一案牵涉重大,事情渐渐平息下来之后,其实皇上的意思也是希望到此为止的,毕竟,这种事情历朝历代皆有,只要不是太过份并不是不能接受,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上的事,是断然不可能也不应该干净到一点杂质都没有的。但是因为先前这事的动作与影响委实太大,到得现在竟是不好往回收,而朝中官员一直战战兢兢束手束脚不敢有半步差池,其实反倒风气不正,是以,在这个时候,我估摸着皇上也是想缓解一下这种气氛的。”
言到此处,她铺垫完了,复又看向李挚寒,认真道:“而韩尘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担子在他的肩上,他不能袖手旁观,以他的位置一旦有人上报给他,他却是不能不管的,而若是在这个时候,能把他肩上的这个担子拿下来,换个别的人扛起来,局面这不就立即迎刃而解了?”
李挚寒如同大梦初醒一般的恍然了悟,宁馥这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他无比认同。
以前没想过这件事,因为这些事情与他实在八杆子打不着,现在他是直接踏了进来就不一样了,个中要害宁馥说的针针见血,又十分适用。
他此时心中是万般钦佩的,不禁的对眼前这位女爵大人又刮目相看了一层。
她并未如何涉及朝政,却能看得如此通透不说,解决这件棘手的问题竟然也能如此轻松宛转。
但是虽然这是最好的法子,他却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能力将这个局面给转过来,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下手,以他的职位和能力,怎么可能左右得了韩尘肩上的担子。
他先是恍然与大喜,随之便愁云上来,再看向宁馥的目光这就甚是没个主意了。
宁馥抿了抿唇,往两边递了个眼色,待这厅堂清净下来之后,她沉声道:“其实李大人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二,但是在朝为官,指着奉禄委实有些……”她笑了笑,便又道:“我自己名下也有着生意做,我再明白做官的人的心思不过了,谁不想让自己的日子过的舒适一些,只要不偷不抢取之有道,又何乐而不为?再说了,官员借官职挣些钱也是很司空见惯之事,现在坏就坏在头前动静太大,这才让李大人卡在这个喉咙口不上不下罢了。”
这话听在李挚寒的耳朵里何其顺耳,现在在他的眼里,宁馥与指路明灯无二,紧紧抿着唇,深深的点头。
“既然韩尘也不想担着这个担子被百官不喜,那你就完全可以放手去做,兴许到头来这担子从他肩上挪开的时候,他还要谢谢你。”
“说得容易,我又怎会有这个本事……”李挚寒苦笑。
“有的。”宁馥莞尔:“对别人来说确实不易,但是对你来说,简直手到擒来,左右不过动动嘴皮子,几句话的事。”
李挚寒惊望过来。
……
今年的初雪来的特别的早,气温还没有多寒,雪片不小,却是才刚刚沾到地面,便就融了。
宁馥坐在书房喝着暖茶,唇边的笑一直保持着浅浅的弧度。
今早,吴人恩与李挚寒师徒向皇帝春奏言,前几日观星象,终于将丘陵修筑的地界定了下来,位置便就处于东吴之地,距离边界尚有一段距离之处。
虽然这件事才刚刚起始,需要安排重臣亲自前往查看并选择,但是想也知道,以皇帝想要削一削韩尘的锐气,并且东吴又属韩尘管辖来看,这一趟,便就是现在还没定出个人名来,韩尘也别想逃得掉了。
霜容几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只是看着宁馥今天心情这么好,自然是想着定是有什么喜事。
周凡凝重的过别苑来的时候,霜容便就直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
周凡听罢她的话,面容很是复杂,却并未答她,而是凝重又不忍的道:“你说,姑娘她心情特别好?”
见他这般表情,霜容都不由一怔:“姑娘自然是心情极好的,怎么看你的样子倒不是有什么喜事?”
周凡本是来找宁馥的,听了霜容一番言辞,突然就不想踏进前方的书房了,踌躇一二,转头叫了霜容来,进了偏厢。
霜容急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和姑娘的反映差别这么大!”
周凡长叹一声,便索性将事情从最开始盯上李挚寒那天讲起,一直讲到外面天色微暗了下去,才说了个清楚干净。
霜容早就已经大脑一片空白。
面前的茶水早就凉透了,好半晌她才抬了眼:“你意思是,姑娘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把太傅大人调走?”
周凡苦笑着点了点头:“不然呢?这件事筹谋这么久,直到今天,她才露出满意的笑来,眼下的结果定然就是她的最终目的……”
霜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