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宁馥也并非对哈卓有多深的情分,更多的应该是一种庇护的责任以及赤嵘对她的信任,她没做到,这对她而言不仅仅损失了这份信任,也等于无形的在宣告着她对哈卓之死的无能为力,在皇权之下,她总得咬牙低头。
这种感觉不会好受。
他从未与她提起过这件事,他也确信,她身边的人在这一年半以来也绝对没有人在她的面前提起过这件旧事。
这是她的疤。
眼下,她竟超乎他想象的冷静与客观。
人得如何打磨自己的心,才能从那样歇斯底里的当初步入如今的沉稳。
他知道。
他再清楚不过。
将这心境收了一收,韩尘静声道:“具体内容我也未能亲眼看见,不过皇帝的反应已经能知道个大概了,皇帝怒斥赤嵘大言不惭,在哈卓死后一年半之后才告知说哈卓乃是他的义妹,是穹夷正经受过册封的公主,他穹夷向来对大周礼数周全拱手称臣,他穹夷的公主竟然在大周客死异乡。”
宁馥一怔,但也并没有太过意外,要拿哈卓的事来发难,自然是要给哈卓一个身份。
她凝眉:“赤嵘这是向皇帝讨个说法?”
韩尘也凝了眉,深吸一口气:“与其说是讨个说法,不如说是想要讨个赔偿。”
宁馥心里一沉,联想到近期发生在自己与大周之间的事情,她的声音都有些微抖:“他……他想讨个怎样的说法?”
韩尘极缓的看进她的眼里,出口的话让宁馥大脑一片空白:“他说,他们穹夷唯一的公主就这样殁了,无论于公于私,弄坏了别人的什么东西就该还给别人一样的东西,穹夷的公主没了,大周就应该赔一个公主过去。”
宁馥浑身压抑的发起抖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一年半以来赤嵘从未与她联系半分,并非因为哈卓之死而怪责于她,而是他太清楚她在大周的艰难,而他穹夷之王的身份背景,委实不宜与她太过亲近而引得大周的皇帝再放心她不下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骤然清楚,原来赤嵘对她从未有过半丝的怨怼与怪责,不仅如此,在她身陷困境的时候,竟然将本来可以为穹夷换取更大的利益的事情,来换她的清静与安宁。
如果可以,她现在真想冲到他的面前,怒骂他怎么可以这样挥霍。
可是此刻,他却在与她相隔千里的穹夷之巅,做出了这个决定竟然都不给她一丝半点可以转还的余地,直接越过了她,只字不与她通联,直接找到大周的皇帝。
此时,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那些财物,名声,清静与麻烦又算得了什么,这些所有的所有,都比不及赤嵘的这个决定来得刺心。
而造成这样的结果的,全部都是皇家之人所逼迫而已。
身子抖的不成样子,不知是气愤还是哑忍,只觉得喉咙这口气怎生都上不来,连连深呼吸了几次都没法让自己平静如常,她扶着桌子,半晌才艰难的坐了下来。
韩尘欲言又止,几次想要伸手,终是没动。
半晌后,他低声道:“与穹夷和亲,绝对不是皇帝心中所想,祝万柔就更不用说了,但是现在穹夷也很壮大,哈卓这件事相信不久之后也会在大周境内扬开来,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穹夷的公主在大周的国土丧了命,皇帝就是再不愿意,这件事也不得不点头,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提醒:“现在还不是愤怒的时候,祝万柔到了穹夷也不尽是坏事,有赤嵘盯着她,总也好过一个不知底细与敌友的人,以赤嵘的能力,让她动弹不得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道理与未来的发展趋势宁馥自然清楚,赤嵘总不可能是看上了祝万柔才要她这个公主去穹夷,祝万柔到了赤嵘的手里,虽然不会生不如死,但好吃好喝的伺候下,照样能让她没有施展胡来的机会。
赤嵘自然是这样打算的。
末了,她渐渐将自己拉回眼前的现实,已经不能改变的事实,她即使震撼即使愤怒也终会面对,走到桌案前提笔快速写了封密信。
无论如何,赤嵘也必须十万分的小心祝万柔才是,她必须提醒。
……
如韩尘所推想,穹夷的公主命丧大周皇宫的事情果然在全国扩散开来,因为大周与穹夷多年交好之故,大周国土之内几乎每座城都有穹夷人,而穹夷人最是有归属感的民族,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相当气愤,有不少地区的穹夷人自发的集结起来,跑到当地的官府声讨,要让大周还他们穹夷一个说法一个公道。
一个月过去,无论怎样压制,总是适得其反,朝廷越是这般不回应,声讨之声便就越烈,在一日的早朝上,皇帝终于开了金口,并命使节亲自去往穹夷,相谈两国联姻之事。
当日,祝万柔的寝宫之内掀翻了天,咒骂之声远远的扬了出去,单单是从她宫里运出的破碎瓷器与各种观赏之物,就足足运了五车。
又一个月过去,宫中收到穹夷的回信。
联姻之事已定,赤嵘亲自点名提到护送名单,必须有当朝女爵大人。
不过赤嵘的理由很简单——他要亲自问问他们穹夷的公主明明交给这位女爵大人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回到穹夷的就只有公主的遗体。
说的就好像要拿宁馥怎么样似的。
但是谁不知道穹夷和这位女爵大人之间的关系。
但是却谁也挑不出理来,即使是明知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