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冲顿时精神一震,冲到了最前方,大声叹道:“总算到了!”
百里霄同杨雄亦是露出释然神色,陆升却愈发心情沉重起来,只道:“不知前锋营中深浅,万事小心,切勿轻举妄动。”
正商议间,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人马靠近而来,为首的是个紫棠脸的汉子,穿着小校的军服,眼神凶恶,喝道:“来者何人!”
陆升摘下腰牌,高举过头,扬声道:“我等是赵忠将军派来的使者,要见……郭骞百夫长。”说完就将腰牌抛了过去。
郭骞杀了王猛,接掌左前锋时,仍是恭谦自称百夫长,若非如此,只怕赵忠不顾漱玉城的战事,也要分散人马前来剿灭郭骞。
只是郭骞的行径,终究是阵前叛乱犯上、大逆不道,陆升略有耳闻,赵忠手下的幕僚副将为了郭骞一事争得面红耳赤,要郭骞临危受命、担当防守后方重任,事后lùn_gōng行赏、论罪处罚一道施予者有之;要肃清行伍、立时出兵征讨者有之。
待陆升等人出发时,尚且毫无定论,唯有赵忠命他前来监视、牵制,陆升也只得见机行事罢了。
那小校接住腰牌,仔细验看过,这才抛回,拱手行礼道:“原来是陆司马,在下陈安,这边请。”
陆升一行便跟随这列人马,终于进入慕兰堡之中。
一进慕兰堡,便是浓烈血腥味扑面而来,沿街只见房屋损毁、地上残留的血迹尚未清洗过,足见曾经历了一场血战。平民格外稀少,却沿街不见任何尸首,想来死者俱被收罗一空,送去了堡外那片尸林之中凑数。
那少年向导阿桑遭遇连番惊吓,如今双目失神,仍处在恍惚之中。陆升于心不忍,等陈安引众人在一处空屋中安置妥当后,他便命杨雄留下妥善照料,这才前往首领府中面见郭骞。
这首领府名不副实,不过是在三间木屋外搭了大帐篷,帐篷外又有士兵重重包围,陆升抵达时,守卫上前道:“郭大人有令,只见陆司马一人。”
姬冲手握腰间剑柄,上前一步才要说话,却立时被陆升喝止,陆升又道:“一人便一人,你们在外头候着。”
严修却不动声色,上前道:“陆司马,卑职……”
陆升心领神会,虽说心中嘀咕何必多此一举,却仍是颔首道:“严修先回驻地守着。”
严修领命告退,行到无人处时,弯腰时身形朦胧,化为虎纹小猫,眨眼就窜进杂草丛生的断墙当中。
陆升随着守卫引路,迈入帐篷当中,还未曾看清楚房中景象,郭骞已大步迈过来,跪在陆升面前,颤声道:“陆司马!竟是你来了。”
陆升道:“郭大人快请起,陆某乃是奉命行事,为赵忠将军送信来的。”
他细细打量郭骞,不过十余日不见,郭骞看似一如既往,陆升却直觉此人已与往日不同。能做出刺杀无能将领、将两千兵马轻易纳入麾下、打败杂胡军队、更竖起尸林吓退敌军的能人,早已同往日里默不作声、只埋头训练、鼓励友军的年轻军士判若两人。
郭骞忐忑不安任陆升打量,低声道:“陆司马请上座。”
陆升便一笑,柔声道:“郭骞,你气色甚好,我便放心了。”
郭骞微微一愣,随即笑起来,他生得高大英伟,眉目方正,一笑便格外亲善,二人各自落了座,陆升才取出信函,却是赵将军下达的委任状,擢升郭骞为行军校尉,统领左前锋营,仍是继续坚守慕兰堡,截断漱玉城与慕兰堡的联络。
陆升任监军,随同督守慕兰堡,同样有指挥兵马的权力。
陆升亦是此刻才看见赵将军信函内容,不禁苦笑起来,赵将军这是派他同郭骞分权来了,然而郭骞斩杀王猛,赢得军中将士敬仰追随,纵是郭骞愿意,全军上下又如何愿意?
故而他正色道:“郭骞,如今要称郭校尉,陆某并无行军打仗的经验,万事仍要以郭校尉为主。”
郭骞忙拱手道:“不敢当……陆司马一日为我的上司,就终生是我的上司。郭骞不敢擅专。难得今日无人来犯,请容在下设宴为陆司马接风洗尘。”
陆升却道:“守城当以粮草为重,接风却不必了。”
郭骞笑道:“不过一杯水酒、几道简陋小菜,断不敢奢靡,还望陆司马莫要嫌弃。”
陆升推却不过,只得留下来,又转告百里霄等人先行回驻地。
郭骞果然言出必行,只奉上简易菜肴,不过是烤鹿肉、面饼、酸奶饼等寻常物事。郭骞饮了两杯酒,却突然放下酒杯,望向陆升,感触良多般叹道:“两月之前,郭某却是万万想不到,竟能有一日同陆司马同席饮酒。”
寒门士族固然不同席,良家子同贱户同样泾渭分明,如今郭骞喜形于色,目光灼灼盯着陆升不放,他也只当郭骞是心中高兴,故而难免有些放肆了,只是微微一笑,随即肃容道:“乱世固然出豪杰,郭骞,只是情势不容乐观,赵将军麾下,仍有幕僚对你的行径多番诟病,忤逆犯上、不可轻饶。”
郭骞心中一动,倾身靠近,握住陆升一只手,颤声道:“谢陆司马肺腑之言,郭某……实乃迫不得已,待此间战事了解,自会向赵将军请罪。”
陆升笑道:“戴罪立功,自然将功补过,郭骞,我敬你一杯。”
二人畅饮长谈一番,只觉彼此又亲近了几分,时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