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咸国旁有灵葆山,传闻神人从其往返天庭,其高不见顶,直没入云端。李婴两百余年前找到巫咸国时,也顺带发现了神州鼎的所在。只是不知两者有什么关联,查了百余年也毫无头绪,只得将其当做了巧合。
灵葆山外常年缠绕毒雾,活物不能进,只每年有十日毒雾转薄,可以穿过薄雾入山,众人便借此机会入山采药、猎兽。
故而李婴筹备得极快,不过是在进山队伍中增加两个人的物资罢了。
这支进山队伍合计两百人,皆为青壮年的男女,个个猎装打扮,背着背篓,竟同陆升平日里所见的百姓出游并无任何差异。陆升却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待见到众人手袖下时不时冒出来的藤条时,才暗自揣测,或许是这些藤条长在手上,才令人觉得怪异的缘故。
李婴将一个包裹交给谢瑢,嘱咐道:“当中有十日口粮、两瓶清毒丸,进山后每八个时辰服用一粒。另有两条披风可以隔绝毒雾,如无必要,千万不可摘下。”又叮嘱了一些细节事宜后,他便急匆匆走到队伍最前头,众人启程,往灵葆山去了。
谢瑢、陆升二人入内的城门再度开启,门外却并非当初来时的模样,万阶石梯不见踪影,眼前却是农田道路,一派大国王都般的安闲景象。
虽然不见有代步的马匹,人人步行,却俱都习以为常,半句怨言也没有,一路欢声笑语,倒有几分像是前去踏青游玩的队伍。
一个年轻人突然加速步伐,追上了陆升,抱拳行了个礼,含笑道:“两位,冒昧问一句,两位可是自人族来的?”
他二人进宫时俱是一身繁丽华贵的礼服,此时为了入山,已换上了李婴送来的猎装,陆升着深青,谢瑢着靛蓝,窄袖收腰,更衬得二人各有各的芝兰玉树,丰神俊朗。
陆升才要开口,谢瑢却抓住他手臂,自然而然走在两人中间,将其隔绝开来,这才道:“正是,有何贵干?”
那年轻人看着比陆升还小,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尚未及冠,容貌笑吟吟十分和气,倒令陆升想起了姬冲,他那几位至交同袍如今远在西域征战,也不知眼下什么情况了。
因了同故人的些许相似,陆升望着那年轻人的目光便愈发柔和,同一旁越来越黑沉的谢瑢的脸色,便成了鲜明对比。
那年轻人平白无故察觉后背生寒,打了个冷战,茫然看了看四周,这才笑道:“我自幼生在此地,还不曾见过人族,听城主说人族残暴贪婪,若是见了我巫咸如见珍贵灵药,必定大肆捕杀,分而食之。是以我们祖祖辈辈封在城中,不敢去远处历练行走。如今见了你们,才知道城主在撒谎。”
陆升神色尴尬望向谢瑢,不料谢瑢却唇角微弯,笑道:“城主此言不尽不实,却在抹黑我人族了。”
那年轻人两眼放光,右拳击左掌,欣然道:“果然!果然如此!封山之后两位若是没有旁的事,能不能带我到人族见见你们的城主?虽然族类不同,想来也能彼此交好,互通有无,岂不是美事一桩。在下名叫巫干,不知两位……”
谢瑢却不听他啰嗦,只道:“我人族素来挑剔,巫咸灵药,非百年不食,自然要悉心养育,待熟成之后,取百草之精、百花之露共烹而食,方能尽得药性。若是无视年份大肆捕杀,无异于涸泽而渔,这等蠢事,我人族是不做的。换作你这样的到了人族地界,倒也能过个几十年逍遥岁月,养得白嫩可口、药力深浓了再说……”
那年轻人愈听愈是面色发青,只嗫嗫嚅嚅不知说些什么,足下渐缓,待脱离两人身边后,立时转过身去,拔足狂奔,逃得比兔子还快。
陆升哭笑不得,目送那年轻人落荒而逃,躲进人群中,同几人低声交谈后,那几人便朝他二人投来了忌惮万分、甚至于仇视的目光,他便愈发无奈,叹道:“阿瑢,你吓唬他作甚?”
谢瑢道:“此地非人界亦非地府,在天地夹缝之间,你当能在此长久生存者,是些什么东西?抱阳,少同异类打交道,取了神州鼎,就能查到回人间的路,一旦查到,我们立刻就走。”
陆升愣了愣,“同异类多打交道会如何?”
谢瑢不疾不徐,走在人群之中,周围人却仿佛受过暗示,自觉离他三步开外,是以看似簇拥热闹,实则离群索居,既有说不出的孤清,却也有说不完的怡然与自在。他只抬手牵着陆升,一面柔声道:“自然是自己也跟着变成异类。”
陆升认为言之有理,脱口道:“阿瑢自小就同妖魔鬼怪打交道,连若蝶若霞、若松若竹也都是异类……那你……”
他说完自觉失口,暗自悔恨,忙道:“阿、阿瑢……我不是……”
谢瑢却只横他一眼,自嘲笑道:“正是如此,我原本就是异类。”
陆升自认问错了话,如今悔得很,这才察觉谢瑢同他握在一起的手格外冰冷,宛若握着块不会升温的寒玉,他气血足,手心暖热,将谢瑢手掌抓在手里时,一凉一热便分外鲜明。
陆升突然收紧手指,将那明显比他大上一些的手掌牢牢抓住,沉声道:“你错了。阿瑢不是异类,不过,阿瑢也不是好人。”
过了片刻,又恶狠狠道:“你当我不知道,给大嫂看诊的贾神医是你寻来的。”
谢瑢料到他迟早会知晓,因此倒也淡然,只笑道:“恩师同他有点交情,请到建邺坐诊一年半载,不过是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