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嫔这话句句讥讽,隐隐埋怨皇帝为了佟表妹而委屈卫氏,叫她吃哑巴亏的意思,皇帝不愿良莳再受丁点委屈,眼下就有些犹豫。
他不由看了佟贵妃一眼,见她面上倒是坦然,这个妹妹城府不算深,如今倒仿佛不是她授意,那会是谁?容悦还是僖嫔?
想到这愈加扑朔的迷局,他倒起了疑心要整理清楚,因此温声冲怀中抱着的良莳说:“朕先叫李德全送你回去,等朕把话问明白,再去陪你。”
良莳只摇头若水边蒲柳,语声浅浅:“既然此事与良莳有关,那奴才如何能回避,还是在此一道弄清楚才好,纵是有罪,也好当面领了。”
皇帝温言劝道:“你身子弱,何必再听这些堵心话?”
良莳凄然一笑,美如世间一放即逝的优昙花,终归那美也变成一丝凄苦,不过是沉默罢了。
皇帝见她执意,不好再劝,只小心将她放置在贵妃榻上,转身向孝庄行了一礼,才又亲自拿了软褥为卫贵人掩好。
孝庄微微颔首,她的顾虑也大致如此,她一直暗中观察佟氏,自然也觉得并非佟氏所为,既然事中有事,她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况且事关皇嗣,她更是不能手软,因此只淡淡道:“你接着说罢。”
端嫔盈盈一礼,道:“不知嫔妾可否问诗成几句话?”
孝庄微微颔首,端嫔才折身问道:“本嫔问你,可有什么人指使你,叫你暗中监视卫贵人,收买你做内应?”
诗成支吾不语。
端嫔却曼声笑起来,声音朗悦如钟磬清音:“太皇太后和皇上在,你不必隐瞒,也当知必瞒不过去。分明你是受了佟贵妃和本嫔安排,私下里观察卫贵人一举一动,以免其有不轨之事。”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皇帝已是龙颜大怒,呵斥道:“端嫔,你好大胆子!”
端嫔跪倒在地,正色道:“嫔妾有罪,自当领罚,只是求皇上把话听完,卫贵人小产一事,分明有人见事迹败漏,自编自演的一出苦肉计罢了,求太皇太后念在皇家体面,让嫔妾将事情审理清楚,求太皇太后明断!”说罢跪伏于地。
佟贵妃也跪倒在地道:“臣妾知道臣妾气量不足,但是臣妾万万不敢谋害皇嗣,只是因为担心皇上被人迷了心智,才不得已安插了人,求皇祖母和皇上责罚。”
孝庄也未料及事情竟急转直下到此局面,她沉默半晌,方冷冷道:“端嫔,你说出这样的话可有证据?”
端嫔从袖中抽出两张纸,双手捧上道:“卫贵人曾买通太医胡养龙,私下开了些红花藏着,待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便将红花掺入日常所服的药里,这些是御药房关于红花的记档和胡养龙的供词。”
苏茉儿微骇,只道:“娘娘此言有些荒谬,卫贵人何至于谋害个奴才?”
端嫔转向苏茉儿道:“苏嬷嬷,嫔妾猜测,只因卫贵人被诗成发现了什么,但是又不知诗成是否已将证据交给背后主使之人,卫氏心机深沉,她也知太皇太后和皇上明眸如炬,直接下手必定引起太皇太后和皇上疑虑,进而追究到她所犯下的大罪之上,故而才想出这计中计,如是诗成没有交出证据正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了她,即便交出了,卫氏也可先下手为强,指责诗成已成谋害皇嗣的罪奴,她的话自然再无人肯信。”
说罢她又望向诗成,眸中寒利:“诗成,你还不讲来,卫贵人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诗成见已无路可走,将心一横道:“回太皇太后,回皇上,卫贵人一直通过神武门的侍卫往外传递东西,”说着小心从衣襟夹缝里抽出一张方形的羊皮软纸递上来道:“奴才暗地里留心卫常在的东西,趁着上回搬宫,将知道的莫名‘消失’的东西都记在这张纸上,这些虽都没有敬事房的记档,但都是皇上亲手挑了赏赐的,皇上必然有数。”
皇帝高大的身躯微微一凛,只紧紧攥着手里的雕花扶手,如山般的身躯在澄砖上投下一抹阴影。
苏茉儿上前将东西接在手中,递给皇帝,皇帝视线掠过,面色沉如黑炭,清明如许的眼眸中也瞬失光华,多了几分惨淡。
端嫔唇角便勾起一丝讽笑,英明如他,如今知道被个女子耍弄于鼓掌之间,不知心中该做何念,只是眼下尚不能丝毫松懈,她凝住神思,又问:“可瞧清楚了,东西怎么传出去的?”
诗成回说:“卫常在十分小心,奴才千方百计尾随着,见卫常在去了御花园边上的钦安殿,将一包东西给了一个三等辖,奴才隐约记得那人诨号叫做‘一丈青’,皇上只要打听初五那天晌午值守的侍卫名册,便见分晓。”
端嫔遂向佟贵妃使了个眼色,后者缓步上前,面色谦卑,语气中也有些惋惜:“臣妾知道后,立即叫人知会家父,去追踪那三等虾找到了那个书生,也拿住了赃物,只是有些已经变卖了。”说罢轻拍双手,侍女雅卉抱上一只外形普通的箱子,双手打开,果然件件奇珍,单一枚玉镯子都极通透温润。
卫良莳只下了塌,双膝跪地,凄声道:“奴才对这些戴的东西一向不上心,都交由诗成打理,至于这些东西为何在此处,奴才委实不知。”她本就因小产贫血虚弱,此刻柔弱的仿佛只有一口气在,却益发美好的仿佛要承受全世界的攻讦。
诗成冷笑道:“贵人如今还要抵赖吗?别的倒也罢了,那只赤金九翅凤出云滚玉珍珠步摇是皇上送您的定情之物,难道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