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高主编来了兴趣,反而放慢了说话的语速。“香港的电影公司有资金,有人力,但缺关系,缺市场渠道,再加上文化部的限制政策,他们需要合作者,而他们并不关心你这本杂志和部里是什么关系,有多大影响力,他们看重的是你在部里的人脉资源,你能掌握的项目资源,这本身是你老高几十年积累的资本不是?他们做市场,下一步要宣传电影,宣传公司,炒作演员,正需要一个宣传的阵地不是?他们拓展内地市场,要打通各种关节,也需要懂门道的人帮他们运作不是?所以,电影公司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两全其美的事,条件你老高可以尽量往高开。”
“另一方面,虽然说部里和杂志社在体制上剥离了,这是大势所趋,但谁都明白,文化产业是花钱的产业,是不能追求短期效益,而需要长远投资的产业,所以杂志社再亏损,不是也没破产,一样由部里的经费养着?只是埋没了老高你的本事而已。如果你不用部里的经费,自筹资金,而做的事,是京港文化交流的大事,对部里领导来说就是政绩,部里怎么会不给你倾斜的政策,不给你独占市场的权利?你有了政策支持,香港公司还不是按你说的办?”
“电影产业,未来几年一定是爆发式的增长,这一点香港人看得比我们明白。所以我说,四五年时间足够您翻身了。第一年借助外资和香港团队竖起一个新潮电影杂志的品牌,就用现在杂志社的刊号,尽快实现市场化。明年借着香港回归,立一个京港电影节扩大影响。第三年控制几个合资片审批的权利,攥几个好本子在手里。第四年有了一定资金了,整合文化系统内的剧场电影院,控制放映终端,老高,这几样做成,你想不盈利都难。”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高主编手里的烟没吸一口,一直烧过了过滤嘴,他不知是兴奋了,还是被烟烫了,一下蹦起来老高。
“老常,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你不是凡人,看来我这两年烧香拜佛,原来求来的是你,这四步走的计划实在高明,这几件事我做不成,就白在部里混了几十年,你别说,我这庙虽然不大,但里面道行深的牛鬼蛇神有的是,那些塞进来的三姑六姨,是她们出来给杂志社做点贡献的时候了。”高主编兴奋的在办公室踱着步。
“老常,你从今天起就是我们杂志社的贵人了,不,是顾问,首席顾问,但我现在经费紧张,短期没法给你开工资,但你放心,我这人,你若雪中送炭,我必不忘初心,事情成了,我一定加倍给你补偿。”
我笑了笑,连忙插进话去:“高主编,您有这心就行了,这是成不成,主要在你不在我。咱们君子之交,不拘俗礼,你还是给我介绍介绍红楼的事吧,这事不解决,片子出了问题,咱这翻身的计划就是空中楼阁了。”
“对对,老常你说的对,我给你仔细说说。”高主编从办公室抽屉里翻出两包中华,放在茶几上,边认真回忆,边慢慢说了起来。
高主编来到红楼时,杂志社已经搬进来了两年。他刚来时,很想把二楼到四楼的房间都收拾出来,增加些办公面积,大家不用都拘在一起。可杂志社的老人儿,给他说了几件事,打消了他这个想法。
一件事是,这个老楼里十年动乱时关过很多牛鬼蛇神分子,大多关在三四楼,有些人熬不过折磨就自杀了,估计是冤魂不散吧,楼里夜晚时总不太平,老有些莫名其妙的声响。八十年代初时,红楼找不到看门的,即使招来的,最多干一个月就辞职了。后来,一直到了八八年,来了一个耳朵很不好使的老张头儿,才算稳定地干到现在。
第二件事是,杂志社刚搬进来时,是把二楼收拾出来的,有十几个人在上面办公。那会儿杂志社效益还不错,经常有晚上加班赶稿的情况,加得累了,就在上面睡一小觉。可在二楼上班的人,往往都会做噩梦,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可时间长了,大家发现做的梦场景都是在红楼里,而且大家做的梦彼此都很相似:在不同的地方撞上披头散发的女鬼。这下二楼的人都有些怕了,纷纷搬下了一楼。
第三件事是,大约九零年、九一年的时候,红楼里发生了一个震惊北京城的碎镜案。一个杂志社的女实习生,在二楼卫生间,反锁了门,打碎了墙上的镜子,用镜子的碎片,划开了颈动脉自杀了。大家都猜测她是因感情问题而自杀的,可之后很多人在红楼的卫生间镜子里,看到过这个实习生。有时是你开了水龙头,低头洗把脸,再抬头时,镜子里就会出现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有时,你在上厕所,忽然感觉有人在身后冷冷地盯着你看,你回头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但依旧有人从镜子里看到那个女人。
总之,这故事越传越神,杂志社也是人心惶惶,后来干脆把卫生间的镜子都摘了下来,才算太平起来。
但高主编还是很有刨根问底的劲头,干脆闲暇时跑了跑图书馆,又去部里的档案馆做了些调查,几个月后慢慢弄清了红楼的来历。
这座建筑的修造时间大约在一九三一年,原本是个奉系军阀的私宅,这个军阀在三五年倒台,宅子落到了北京城的米商胡家的手中,三七年时胡家逃去了南方,红楼便被日本宪兵队给占了,解放后都是作为中直机关的办公场所。
要说这老宅里的命案,还有一个不得不说的故事。当初胡家得到这红楼,并没怎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