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过五百匹的战马在身前轰然驰来的声音,像是战鼓一样地敲在正木丹波的耳鼓里和胸腔上,见到为数巨大的骑马队,丹波心中也燃烧起一股不屈的斗志来。
他又是恐惧,又是慷慨,只觉得此生就算在此终结,也能死而无憾了。
孰料骑马队在距离两人仅仅十余步的时候戛然而止,骑士们不约而同地勒住战马,硬生生顿在了两人面前。
骑马队刹住之后,便没有一人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剩下战马时不时打响的鼻息。
正木丹波本是为了这一支骑马队而兴奋莫名,在看到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和训练有素,竟然有些向往……他开始觉得,倘若成为这支骑马队的一员就好了。
可是……对面的可是敌人啊!
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在正木丹波的脑海里碰撞着,让他烦恼不已。在这个时候,骑马队中有一骑缓缓走马而出,那名武士的身材很高大,手里拿的,竟然是一支通体朱红的十文字枪。
正木丹波立刻就意识到这人可能是对面这支队伍的第一勇士,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双肩紧绷,死死地盯着那个骑士的动作,如临大敌。
谁知道成田长亲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挪动着笨拙的双腿站到了丹波的身前:
“真是抱歉啊,我们俩挡住贵方的路了,我立刻就避开。”
正木丹波苦笑不得……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怎么长亲还是这么傻里傻气的。
对面那个高大的武士歪着头将成田长亲和正木丹波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咧嘴笑了笑:
“要不要坐下来喝口酒?”
正木丹波一愣,一直以来所积蓄的气势也在一瞬间消解了。
他无法理解对面这个武士为何竟然邀请敌国的人来喝口酒……
成田长亲的脸上也有了呆滞的笑容,他的笑容看起来很呆傻,让人根本提不起一点的敌意:
“大人虽然是家中第一勇士,但也没有擅自决定大军行动的权力……我这就让开道路。”
他说做就做,转过身来挪着小短腿,给正木丹波使了个颜色,但他才刚刚迈出一步,正木丹波就伸手挡住了他。
在丹波的暗示下,长亲疑惑地转过身来,看到又一个年青的武士走马而出。
那人亦是身材高大,却比方才那个手持朱枪的人整整小了一号,因为他虽然高,但很瘦。
瘦削的脸颊、单薄的身体,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武士,反倒像是一个病人。
但他的那双眼睛仍然清澈而深邃,长亲只远远地望了一眼,就赶紧避开了……那双眼睛仿佛一个漩涡一样,要把所有能看到的东西都吸纳进去。
“要不要坐下来喝口酒?”
这个武士的声音有些嘶哑,但仅从这嘶哑的音色当中,正木丹波也断定此人的声音在平常时候是沉着而有力的。
这人的盔甲比手执朱枪的勇士来得要黯淡,胯下的战马也仅仅是匹稍微好些的陆奥马,绝不能与那匹魔鬼般的黑马相提并论,但两人并轡站在一起,还是让正木丹波立刻就明白这两人的主从之分。
这个面带病容的年青人,才是这支骑马队的首领!
“恭敬不如从命,内藏助大人,请。”
长亲也不再推辞,他站在村口作出一个邀请的姿势,仿佛是在自家的屋敷门口招待客人一样。
那个年青武士也下了马,将缰绳随手丢给身后的侍从道:
“就在村子旁边扎营。”
他的声音不大,但极有效力,凡是听到了他这句话的骑马武士都立刻下了马,没听到的人也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地从马背上跳下来,只是瞬息的功夫,整整五百人竟然再无一个人骑在马背上。
这等情景不禁让正木丹波侧目,他偷偷去瞧长亲的脸色,发现长亲竟还是那一副呆滞的表情,仿佛对这支强大的骑马队视而不见一样。
由成田长亲和正木丹波作引导,带着佐佐成政几人来到了这个村子的村长家里。
见到骑马队并不进村,这个村的村民也渐渐安下心来,村长更是亲自站到门口迎接几人。
在村长家中最大的那个房间里坐下之后,几人就聊了起来。
在得知这个面带病容的武士就是佐佐成政时,正木丹波更是惊得长大了嘴巴,足足塞得进一个榴莲。
出人意料的是,成田长亲面对着忍城和北条家的敌人、面对着猛将佐佐成政,竟然没有一丝畏惧的表情,他仍是笨拙的动作和笨拙的言辞,真不知道他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处变不惊。
佐佐成政这一方,除了成政本人和那个手执朱枪的前田庆次以外,还有三人,其中有一个姬武士,乃是佐佐成政的妾室井伊直虎,另外两人,一个是成政的侍卫波风乾,一个是成政的副将河田长亲。
成田长亲只是听说过佐佐成政和前田庆次的大名,对其他人是一概不知,但他见到井伊直虎美貌而坚强、端庄又英武,心中不禁生出了仰慕之情……成田家的甲斐公主虽然也是个姬武士,但甲斐姬未免也太男儿气了些……
前田庆次和波风乾两人倒是不住地拌嘴打闹,让人觉得他们活脱脱就是一对现世宝,但每每想起前田庆次的那杆朱枪,正木丹波就心内凛然,若非亲眼所见,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猛将竟然是如此地……孩子气。
河田长亲和佐佐成政的话并不多,他们俩都是听得多说的少,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却已经让正木丹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