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忍城后,佐佐成政的病容和清澈的眼神时不时地浮现在成田长亲的眼前。
从次日早晨离开那个村子开始,成亲的耳边也一直在回响着佐佐成政的妄言:
“义元公是半个英雄,我是半个英雄,关东雄兵百万,竟无英雄一人!”
长亲曾经跟着忍城城外的铁斋和尚学过粗浅的医术,略知观相诊断的法子,他见佐佐成政脸色苍白又憔悴,眼中有血丝、眼角发青,咯血发紫,知道成政是中了毒,但具体是什么毒,他却是无从得知。
让成田长亲感到奇怪的是,佐佐成政明明毒伤未愈,为何不回越后疗养?
成政虽然看起来随时都会死掉的样子,但不论是成田长亲还是正木丹波,都坚信佐佐成政绝不会死。
只因他们从佐佐成政的眼中看到了燃烧着的勃勃生机。
仅仅是与佐佐成政对视一眼,长亲就明白这个男人绝不会向命运和伤病屈服。
假使有一天佐佐成政真的死了,想必也只能是天命所至。
他们回到忍城的当天傍晚,佐佐成政统帅的联军就堵住了忍城的两个城门,在城南和城北分别扎起了一座军营。
晚上,长亲在丹波的陪同下巡逻城墙,当他们两人走到忍城的北门时,长亲忽然想看看联军的军容,因此便怂恿丹波也一起登上了箭楼。
长亲素来缺乏作为一个武士应该具有的武艺和素质,他在正木丹波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爬上了箭楼,举目望去,见城外星火点点,虽然整个营寨大多隐藏在黑暗中,但仅从那几处移动的火光便可以看出,这座军营的纪律很是严谨。
“丹波呀……你说,我们能守到什么时候?”
正木丹波皱了皱眉,他倒是不奇怪长亲会提出问题,而是长亲所提的这个问题本身。
按长亲的意思……是说他们守不住忍城咯?
“主公放心……我们一定可以守到大殿下和援军的归来,到时候我们便可以将敌人一举击败了。”
“……不像啊。”
长亲低声咕哝了一句,说的什么话,连近在咫尺的正木丹波也没有听清。
“回去睡觉,看样子他们是不会在夜里攻城了。”
长亲转过身来,走到长梯边想下去,却很是恐高,多少有些畏缩不前。
正木丹波虽然有一肚子的话想问问长亲,但眼下也只得将绳索绑在腰间,又将另一头系在长亲的身上。
“你先下,我在上面拉着你,尽管放心好了。”
“……你可要抓紧咯。”
回到长亲在本丸的住处之后,丹波又去了二之丸一趟,吩咐卫兵好好看守阿国。可是丹波到了给阿国安排的房间后才发现,阿国的人不见了!
那两个看守阿国的士兵,已经被打晕在阶下。
正木丹波立刻就从腰间抽出了太刀,警戒地四下里打量,一边用脚踢醒了那两个足轻。
他见阿国失踪、守卫又被打晕,马上就怀疑到了忍者的头上,但若是有忍者来劫持阿国的话,又怎会还留着这两个足轻的性命?
“丹波大人!阿国小姐跑啦!”
足轻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把正木丹波雷得不轻。
“纳尼!”
“阿国小姐要走,但是我们不让,它就用木刀把我们两个打晕了啊!”
正木丹波一脚把那个可怜兮兮的足轻踢开,武士刀收回鞘中,他对着庭院里的碎砂石啐了一口。
……简直是哔了狗了,阿国那丫头怎么还有隐藏技能?
“大大大大……人快……”
身后的那个倒霉足轻惊恐地唤了一声,他的语无伦次多少有些让正木丹波有些不满,但丹波还未及转过身去,就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突然往前一跃。
嗤啦一声,他腰间的太刀被拔了出来,丹波连忙回头去看,见阿国右手握着扫帚柄,左手握着太刀,然后一棍子把另一个足轻又给打晕了。
……可怜的守卫,被打晕一次还不够,还得再来一次。
丹波盯着阿国握木棍的姿势,这才明白过来足轻口中的“木刀”原来就是那根扫帚柄。
当啷一声,阿国扔掉了手里的木棍,改用双手握住太刀,身体微侧、双脚一前一后地立着。
正木丹波只知道阿国是个姬武士,却不料阿国玩起太刀来,竟然还有两把刷子。
“成田长亲呢,带我去见他!”
正木丹波盯着阿国握刀的姿势看了很久,终于还是放弃了擒住她的想法,因为他发现……只有一把肋差的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阿国的。
这令正木丹波相当诧异……从二之丸到本丸的这一段路上,他不住地思考着阿国拥有这骇人剑术的原因。
来到本丸之后,成田长亲看到灰头土脸的正木丹波和端着刀的阿国,赘肉横生的脸上仍是没有一丝的表情,只是那双豆粒般的小眼睛转了转。
“果然是剑圣大人的女儿,阿国小姐来找我,不知道有何指教?”
长亲一语道破了阿国的出身,这令正木丹波震撼不已。
他从未想过,这个在忍城一住就是大半个月的姬武士,竟然是剑圣上泉秀纲的女儿。
见长亲识破了自己的身份,阿国并不惊讶,将太刀扔回给丹波之后,她就在长亲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不想见到佐佐成政那个恶心的家伙,打开城门,放我走。”
“是吗……但现在打开城门的话,是要冒着很大风险的……我不能为了一个人,让忍城陷入危机。所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