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永远无法化解阳谋,而只能被阳谋逼得消解于无形。
正如奇兵永远不可能取代正兵。
以正合,以奇胜,说的只是一种最理想的状况。
而现实是,在绝大多数的场合,正兵就足够了。
就像此次长尾家与北条家的决战一样。
武藏方面的长尾辉虎自然是联军中的主力,而下总方面的关东联军同样不可小觑。
常陆的佐竹义昭、安房的里见义尧、岩槻的太田资正,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面对联军的正兵威压,北条方也只能正兵以对。
军议之后,氏康请太原雪斋为武藏方面总大将,指挥河越战场。雪斋、北条纲成、笠原康胜立刻带着本部的人马前往河越,纲成和康胜分别是五色备中黄备和白备的旗头,两大旗头和今川家援军一同进驻河越,可见氏康对于武藏战场的重视。
除此之外,氏康还传令给退守泷山城的黑备旗头多目元忠,命元忠带黑备向河越方向靠近,从侧翼支援纲成。
下总这一侧,氏康任命一门众猛将北条纲高为总大将,指挥纲高本部的赤备和富永直胜手下的青备,还让三家老之一的远山纲景率众支援。
太原雪斋为首的援军抵达河越城之后的第二天,北条纲高也在江户城完成了军力的集结。
两天后,武藏方面的联军开始进攻河越城。
至此,这一场由长尾辉虎和佐佐成政计划中的决战,终于到来。
半个月的功夫眨眼间过去。
七月五日晨,佐佐成政作为今日负责进攻的大将,指挥着上野、下野数部兵力再次尝试攻城。
这已经是联军连续第十二天进攻河越城了。
成政一反常态地在本阵中坐了下来,他没有骑马,手里的采配也被扔到了一边,一双眼睛只是来回打量着江户-国府台一带的地图。
他并不关注攻城的战况,只因他相信,今天也无法攻下河越城。
河越城并不是一座非常高大的城池,但河越城城代大道寺周胜早就让人在河越城前面挖掘了两道壕沟,建立连续的木栅。
这两道壕沟和木栅,向东挖通了江户川,向西绵延数里,等于是将驻防在河越城周边的北条军一起包了进来。
因此,就算是驻扎在河越城外的北条军,也不用担心会被夜袭。
联军却因为这两道“护城河”的存在而吃足了苦头。
第一天攻城的时候,斋藤朝信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把河越城攻下来,但朝信的骄傲马上就让他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北条军在援军抵达之后,士气空前高涨,出自“五色备”的北条军足轻又异常地顽强善战。斋藤朝信和北条军在第一道壕沟上拉锯作战了整整一天,损失近百,在日落之前灰溜溜地回来了。
在朝信之后,甘糟景持、山本寺定长、本庄繁长还有佐佐成政等人,都曾经作为攻方大将指挥攻城。
攻城的结果很让联军感到挫败,因为他们攻得越狠,损失就越大,如果是磨磨洋工的话,反倒容易保存力量。
小幡信贞、佐野昌纲、横濑成繁、前田庆次、波风乾等人轮番上阵,攻了一轮又一轮,依然未能如愿。为了能早日攻进河越城内,波风乾甚至一度脱下了铠甲,只穿着一套猩红色的阵羽织冲在前线。
“主公!石川五右卫门求见!”
“带来!”
成政仍是盯着地图,直到视野内出现那个长相猥琐的大个子,他才抬起头来。
“查清了?”
“哈伊!是河越城城代代大道寺周胜的儿子,大道寺政繁。”
“继续查……关于大道寺政繁这个人,查的愈清楚越好,尽量安排忍者接近他。”
“哈伊!安排忍者入城……是要刺杀大道寺政繁吗?”
“不用……尽量取得他的信任。”
“哈伊!”
石川五右卫门来了又走,佐佐成政也终于叹了口气。
“果然是大道寺政繁啊……光秀你怎么看?”
佐佐成政的身后坐着一个容貌俊美的青年,正是明智光秀,此次她与曲直濑道三一起来到关东,成政却把她借了出来,一起参与了对河越城的进攻。
“这个人很有见识,也很有本事,用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完成了河越城外的两重壕沟,想来他在政务方面也颇具才能。大道寺政繁……虽然声名不显,但文武双全,值得作为一个对手来看待。”
“所以……光秀你会觉得兴奋吗?”
成政的嘴角忽然有了微笑。
“纳尼?”
“有这样的对手,光秀会觉得兴奋吗?”
“也许……你呢?”
“我没什么感觉。”
成政的回答多少有些让光秀觉得意外,她沉默不语,从后面盯着成政的侧脸看,忽然觉得佐佐成政变得陌生起来了。
“大道寺政繁虽然不差,但还不够被我视作对手。河越城里猛将云集,但被我视作对手的人,仍然只有太原雪斋一个而已!”
成政站了起来,从光秀这里看过去,阳光从南方直射而来,刺得她眼睛酸痛,本能地低下头来。
她看不清佐佐成政抬头望天的样子,她只记得他抬头望天的姿态,虽然只是一瞥,却永远地记在了心里。
成政站得那么直,就像是一杆笔挺的长矛。
一杆贯日长矛。
“虽然河越城内有一个对手,但是很遗憾……也许我无法跟太原雪斋决出高下。”
光秀回过神来之后,成政便又坐回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