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元年8月7日,佐佐成政穿过亲不知子不知,进入越中境内。
由于成政早已派人向椎名家通报了消息,棰名家上下得知援军将于近日抵达,兴奋自不待言。
为了彰显对朱家的敬重,家督椎名康胤于次日,即8月8日,带着嫡子椎名景直和家臣小间常光一道出城迎接。
——今日本是与佐佐成政约好了会师的日子。
日头过午,站在道边等候的小间常光不住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作为椎名家唯一摆得上台面的家老兼谱代家臣,小间常光总领家中的外交事务,虽然做的是纵横捭阖的嘴皮子功夫,却喜爱穿戴甲胄。每次他穿戴整齐地站在自家那两百常备足轻的面前时,总能收获士兵们“主公威武”的欢呼和拥戴。
因此,在越中国内外行走的时候,小间常光时常穿戴甲胄,但他的武艺么,也实在不堪。
他们已经站在道边等候了足足两个时辰,早将小间常光的耐心消磨得一干二净。
“主家的援军究竟何时才能到啊。”
常光在路边来来回回地走动,沉重的甲胄也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本以为这会是一场皆大欢喜的迎接,但佐佐成政也太傲慢了,这都快天黑了,怎么还不到呢?
这一身甲胄本是让常光感觉自己英姿飒爽、威武fēng_li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愈发沉重起来,压在他羸弱的肩头上,好像要把常光的脖子和腰杆压断一般。
椎名氏的家督康胤脸上也终于有了不耐的表情,愠怒地道:
“别再晃悠了,常光、烦人呐。”
康胤也很想发火,但他并不敢将火发到佐佐成政的身上,再说,成政此刻在哪里,他也还完全不知道呢。
小间常光停下步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地寻了个树荫处坐下,但他坐下等了一会人便又再次不耐,于道中来回踱起步子。
康胤自然也是看的心烦,正欲发作,嫡子椎名景直忽然指着西北方向叫道:
“来了!”
众人皆是注目过去,却发现远处的街道上有一骑缓缓而来。
但是,仅仅是一人一马而已,并不是众人所期待的援军。
众人心中再度失望之极,康胤望向景直,景直这才讪讪笑道:
“我的意思是……有人来了……而已。”
小间常光心里的石头落下又抬起,什么嘛,搞了半天,来的又不是援军,他慢悠悠的马蹄声不是援军,而是陆仁贾。
人群中,唯有椎名景直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仍是抬头盯着远来的那一骑。
那名武士骑着一匹异常高大的黑马,黑马黑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浑身上下并无一分杂色。
武士,不,更准确地说是浪人,浪人并未留着月代头,而是扎着个邋遢的马尾辫,一身灰黑色的武士服,如破布般随风飘扬。
仅凭他胯下那匹异常神骏的黑马,便可断定此人并非寻常,可若非寻常,又怎会只是一介浪人?
又过得片刻,景直看见那名浪人腰间系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佩戴有一柄过长的太刀——若是以这柄太刀而论,此人倒算是武艺高强。
然而,等到景直看清来人那张留着胡渣、略显邋遢的脸庞时,不由惊讶地叫了出来:
“果然是他!”
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被景直的异样吸引过来,家督康胤只见嫡子景直指着那已渐行渐近的骑马武士道:
“是他是他就是他,佐佐成政!”
“纳尼?”
康胤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佐佐成政不是说了带援军过来吗,怎地只有一人?
“你确定那是佐佐成政?”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来越中之前,曾在春日山城见过他几次,就是这张脸,不会错的!”
康胤扭头望向那名骑马武士,发现那人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似乎一阵风就能吹下来似的,非但如此,他的耳边还戴了一朵花,脖子上挂了一圈牡蛎壳做成的吊坠,他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时候,那一圈牡蛎壳吊坠也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康胤满头黑线。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是威震北陆和关八州的佐佐成政?
要说这是前田庆次,他还相信几分,可佐佐成政已然身为上杉家中的家老和第一宠臣,做事又怎会如此地不着调?
“这怎么可能是佐佐成政呢?佐佐成政好歹也是北陆大名佐佐家的家督,早已栖身天下诸侯之一,况且,今年元旦时,我在春日山城曾见过一次内藏助大人,其人威严素重,绝不是这般轻浮的倾奇者!”
不待康胤道出心中的疑惑,小间常光已唾沫齐飞地反驳过来,他自认为见过佐佐成政,实际上当时也不过远观一眼,便立刻低下头去,之所以如此笃定,不过是想当然地认为作为佐佐家家督的成政不会是一个倾奇者。
见小间常光如此笃定,长尾景直不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记错了,但那名武士到众人身边下了马,瞅了一圈后,竟然直接对着他说:
“好久不见了啊,景直君,你也长大了,在椎名家的日子好过吗?”
长尾景直这下对自己的记忆再无怀疑,当下尴尬地回应道:
“多谢佐佐大人挂怀,我在这边很好。”
啊?
椎名康胤和小间常光面面相觑,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人真的是佐佐成政?
不待他们从震精中反应过来,佐佐成政已是笑嘻嘻地对他们拱了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