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熊熊,不光是照得天空一片血红,更是在火场的周围掀起一层又一层的热浪。
层层叠叠的热风扑面而来,夹杂在其中的浓烟和灰烬令人难以睁开双眼,稍微强撑着注视一会儿,便眼泪直流。
富山城天守上的神保长住如此,富山城下的河田长亲亦是如此。
今日傍晚,打着土肥氏旗号的弓庄众忽然杀至富山城下,趁着守卫巡防松懈之际,在富山城的城下町里多出点起火源。
大火一旦蔓延开来,就再也控制不住,神保氏迁居富山城已经十数年,在富山城周围形成了繁华的城下町,此刻烈火熊熊燃烧,到处都是逃散的人们和深陷火场的无辜者的哀嚎。
富山城的城下可谓一片混乱,但与这片混乱相区别的,是富山城森严又岿然不动的防御,还有城下街道上的这一支骑马队。
天守阁上的神保长住紧皱着英挺的双眉,微微侧过头去望向他的老师问道:
“师范,城下的这支部队,真的是弓庄众嘛?”
“不会有错的,去年我曾与土肥政繁交过一次手,他们不光是铠甲旗帜和原先一样,就连纪律严明这一点,也是罕见。”
神保长住本是家督神保长职的嫡子,此刻奉命留守富山城,而辅佐他的、亦是身为他师范的人,是神保氏的家老寺岛职定。
“可是,弓庄众什么时候变得强悍如斯了?”
神保长住的目光中犹有不信。
可莫说是长住难以想象眼前的这一幕,就连与土肥政繁交过手的寺岛职定,亦是觉得匪夷所思。
一年前,土肥政繁虽然领兵能力不差,可绝不敢带着弓庄众来到富山城下放火。
一年前,弓庄众也算得上是令行禁止、纪律严明,但城下的这五百骑,远远望去,浑然一体如若一人。
更何况,土肥政繁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的战马?
如此种种,实在是令人百撕不得骑姐。
神保长住又问:
“老师以为,今日的情形该如何应对呢?”
寺岛职定顿了顿道:
“不论弓庄众是否有意攻城,突袭和焚毁我放城下町,都已是罪恶滔天,绝难饶恕。这一支骑马队来得蹊跷,不知道是否与正在进攻椎名的主公有关,所以,我们决不能困守城中,而应该主动出击,就算不能全歼他们,也该抓住几个舌头,问个清楚!”
“老师说得是,因此,便请老师率一千人出城,如何?”
“哈伊!”
寺岛职定领命下了天守,年轻的神保长住则是在天守的围栏旁握紧了拳头。
家督率大军出征,留给他的,只有仓促征发来的两千足轻,战或不战、进攻抑或防守,都需慎之又慎啊。
城下那支骑马队中,不乏有被烟火熏得眼泪直流的人,河田长亲便是其中之一。
从弓庄众在城下防火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之久,长亲仍难以接受,他所在的这支部队成为了他曾经厌恶的样子。
椎名氏与神保氏之间的战争,在长亲看来似乎无关大局,根本不必佐佐成政亲身赴险。
但成政不仅来了,还坚持命令弓庄众在城下町防火……难道佐佐成政不知道,这一场大火会让很多人家破人亡吗?
“主公,恕在下冒昧……为何,要对这些无辜的町人下手?”
河田长亲憋了很久,终于还是憋不住向成政发问了。
这一问似乎把佐佐成政从飘渺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对于长亲的这个问题,佐佐成政并没有想太多便给了他答案:
“因为我要告诉神保长职,弓庄众正在攻打富山城,而防火烧毁城下町无疑是最简洁有效的办法。”
“可是……很多无辜的町人来不及疏散,这样做,不光让他们财货不保,稍一不慎还会丢掉性命啊!”
佐佐成政轻轻叹了口气。
他当然明白河田长关注的地方,怜悯弱者、体恤无辜的农民和町人,就算是在战争中,也对敌方阵营的一个个的“人”,心怀慈悲。
因为佐佐成政在之前也是这样。
当年的佐佐成政,比起任何一个武士,都更具怜悯之心,更有君子般的坦荡和胸怀,当年的他,简直就不像个武士,不像个乱世中生存下来的男人。
成政没想到,河田长亲竟也是如此。
长亲所存留的执念,在很多人看来乃是年轻人太过天真幼稚的想法,因此对其冷嘲热讽,称其为愚蠢痴傻。
可他们的讽刺,又何尝不是对自己丧失了梦想和天真的逃避?
正因他们在岁月蹉跎中被磨去了棱角、丧失了锐意进取的勇气,所以才会对这样的年青人格外地看不惯吧……因为这种看不惯,更源自于他们内心对自己的失望。
佐佐成政并未对河田长亲冷嘲热讽,他只是轻轻笑了笑,略有些自嘲意味地道:
“死在我手上的无辜者还少吗……土肥政繁,你告诉长亲,焚毁弓庄城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这……”土肥政繁的一双小眼睛在成政和长亲身上来回打量,一时间尴尬无比。
“主公在弓庄城设计擒住了神保方的寺崎盛永,将足足两千名俘虏关在弓庄城的本丸里,然后……一把火焚毁了弓庄城。”
这番话河田长亲越听越是心惊,到最后竟目瞪口呆起来。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效忠的主君,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杀人盈野的****!
“这……怎么会……”
河田长亲仍旧是难以置信的神